他正如姜夫人所预言的那样,越受姜洛宠爱,便越发不能容忍别的男人。
明明当他刚嫁入姜府时,他只期盼着能日日看到妻主,如此便满足了可是那时候府里也只有他一个能侍奉床笫的,姜洛初尝情事,人也年轻,日日缠在他的腰间……
陆修面色微红,想到当时的情景,只觉自己实在孟浪。
那时候姜洛在床上最爱嘬人肌肤,在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所以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去军营办公时不得已特意穿上高领长袍、用细细铅粉敷在脖颈上,以掩盖肌肤上的点点红痕。
可这般拙劣的遮掩怎么能逃过军营中那些老油条的法眼呢?
甫一进泛黄的军营大帐中,只见姬潇节侧倚在桃木书桌上,双脚大咧咧地搭在旁边空置的落兵台上,调笑他:“陆将军昨夜好雅兴,今晨又迟了半刻。”
陆修当时羞得绯红一片,垂眸走到自己的座上,不发一言。
“姜二姑娘这么宠爱你,怕是好事将近,等到生了小闺女,一定叫我去喝喜酒!”姬潇节本是倒立着身子,拱手祝贺有些滑稽,“提前恭祝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陆修不自觉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面上不由得更羞,心中却升腾起了更强烈的渴望。
现在姜洛十分宠爱他,宠爱他到告诉他每一处庄子的钱银流水,宠爱他到婚后还让他继续任职,宠爱他到放心将贞锁的钥匙交到自己手中……
这一段他本该感恩戴德的宠爱,他头一次有了想要长久拥有、牢牢攥在自己手中的欲念。
那欲念带着点点辛酸与渴慕,随着回忆渐渐转醒,陆修剑眉紧紧地蹙着,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额头上冒着细汗,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泛着微红。
他完全不能理解姜洛那种“不带占有欲的爱慕”。于他而言,喜欢姜洛就是要占有,谁又能心甘情愿将宠爱拱手让给别的房里人呢?
光是想到姜洛与人缠绵恩爱,他就冷得发抖一旦闻到了姜洛身上多出来的脂粉气味,他就忍不住呕吐。
但他硬是压着喉咙忍住了。
他想要的是长长久久,白头偕老,便不能在乎这一时的荣宠。
所以他会在姜洛去平康坊的时候,亲手奉上几坛好酒,安慰自己这是举子的正经事所以他会在姜洛与人应酬时,戴着帷帽识趣地退下。
这一切容忍,都是因为姜洛与他脸贴着脸,温热的气息直扑向他的脸,轻声呢喃道:“陆将军,我永远把你放在心口上。”
陆修缓缓地睁开了眼,鼻尖也不由得微微泛酸,眼眶通红地看着姜洛。
只见姜洛没有骑马返回,而是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树林中间的空地上,双手抱着头,面对着浩瀚星盘,怔怔地看着,仿佛连眼睛都不曾眨。
树林之间渐渐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微雨,坠落到地上只剩下比针尖还要细的雨丝,如同陆修现下的心境一般阴晴不定。
如果没有那场难以解释的误会,她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
陆修如此入神地想着,牵住缰绳的手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玉罗骢尝试着挣扎了两下,只见陆修并没有任何反应,便一下子使了猛力,挣脱了缰绳的束缚,扫了扫黑长的尾毛,狂奔向姜洛旁边的骝马驹。
“咦?你是谁家的马?”姜洛本在地上赖恹恹地躺着,一看到狂奔而来的高马,慌乱间倏地站了起来,欲控制住那匹发狂的马,却没有成功拽拉住缰绳。
看来大半夜躺在地上看星星固然会让心情好点儿,但也也有被狂马乱蹄踩死的危险。
她本以为这匹马会狂驰而去,没想到它四只蹄子向上,只奔到了姜洛身边的骝马驹旁,就缓缓地停了下来。
“玉罗骢?”借着圆月皎洁的月光,姜洛才辨认出了那匹马壮硕的体格,棕红色的皮毛上隐隐约约地渗出血汗,与淌下的雨水交汇在一起,显出根根分明亮闪的鬃毛来。
玉罗骢粗长的鼻孔喷出了一阵雾气,尔后以修长的颈部轻轻碰了碰辣脚子的颈部,两匹马友好地交流着,仿佛以前认识一般。
姜洛挠挠头,看着这两匹马凑在一起,倒是奇了怪了。
玉罗骢是陆将军的亲骑,平常不离陆将军左右,怎么今日突然逃跑到了郊外?
她刚想转身,向玉罗骢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身后显出一修长高大的身影,长长的影子盖过了姜洛小小的影子,为她披上了一墨绿色的斗篷,尔后轻轻揩去了姜洛脸上的水迹。
雨下得已是很大,并不能分清姜洛脸上究竟是雨,还是泪。
但是陆修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紧紧环住姜洛冰凉的身体,尔后是一阵激吻。
月圆之夜,林中之木正在寂静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