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夏南枝懒洋洋从被窝里起来时,已经快十点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震了快两个小时。 “吵个屁。”她有点起床气,看也不看就把手机随便一扔。 接着便挨着床沿坐起来,睡眼惺忪地在地上扫了一圈,没找到拖鞋,直接光着脚走进浴室冲了个澡。 穿着白色浴袍出来时,脑袋终于清明起来,夏南枝重新捡起手机,看了眼。 全是申远发来的。 这个麻烦精。 夏南枝点开,一条一条看下来。 ——你这人真是一天比一天混蛋了,居然敢跟男人一块儿回家了? ——我他妈让你去见陆潜是为了让你跟别的男人扯不清的?我平常看你也挺懂娱乐圈这些事的啊,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不会利用呢! ——得,不理我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冲到你家捉奸啊! …… 夏南枝看了前三条,后面十几条说得都是一件事,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话。 顿了顿,夏南枝迅速敲下几个字:狗仔发了照片? 刚一发送,申远的电话就打过来。 “喂?”夏南枝不着调地慵懒喊了声。 “喂个屁喂!你这祖宗刚睡醒是吧?我说你这人怎么就一点没有要红的拼劲呢,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要进娱乐圈,昨天本来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就等你和陆潜一块儿从酒吧出来就能好好炒作一番,热搜我都给你买好了,你呢!就这种好牌还能被你玩输了……” 夏南枝本只是开着扬声器,一边听他念一边套衣服,听到后头却发觉不对劲。 她一愣神,声色冷淡地打断喋喋不休的申远:“狗仔是你安排的?” “是啊!现在知道后悔了吧!”他沾沾自喜。 “打住。”夏南枝拉开窗帘,站在窗户前,顶着玻璃上的一处污渍出神,“你做这种事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她这话虽带着笑意,尾调勾起,却让听者心底忍不住颤动一下,生出些寒意来。 申远一听她说话那调子,就暗道不好,把这祖宗惹生气了。 “这,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吗?” “呵,你还知道我会不同意啊?”夏南枝冷笑,语气波澜不惊,转而便挂断了电话。 夏南枝光着脚,一双白皙纤瘦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凉意,宽大的浴袍下摆到膝盖部位,小腿纤细匀称,隐隐泛着青色的筋脉。 过了会儿,她打开微博,想看看昨天狗仔是怎么评论她和纪依北的。 可当点开热搜榜时,她手指顿了下,看到热搜第一的标题“还我社会公平”已经爆了。 夏南枝一乐,心里的气消了一半,申远之所以这么生气不只是因为她没按他想的那样和陆潜传出绯闻,还因为这突然爆出来的新闻吸引了大家的眼球,更少人在意她爆出来的绯闻。 她拇指在屏幕上往上滑,看到那条申远买的热搜“夏南枝深夜与男子幽会”,已经跌倒了榜单第48条。 夏南枝在心底自嘲一声。 估计狗仔都懒得跟着她回小区,照片还是酒吧门口的照片。 画面中只有纪依北的背影和夏南枝的侧脸。 纪依北把她送到家后一分钟都没多留就走了。 她点进热搜第一,饶是夏南枝也被那触目惊心吓了一跳。 那是用红色墨水写得一封“血书”照片,白纸红字,看着触目惊心,血书内容已经转化成了文本,夏南枝一字字看下去,等看到最后一张图片时心跳陡然加速。 — 这边警局早就忙得不可开交。 纪依北简直要被这个疯子气疯了。 今天早上七点,一个未实名认证的微博账号发出了一篇红色字迹的信,上面叙说了他的女友因车祸死亡,却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将眼\角\膜献给了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正是同一场车祸中伤到眼睛的某高官女儿。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金字塔社会中,大众对于金字塔顶端的人总是畏惧又憎恶,恨不得将他们落下神坛。 于是这条新闻便迅速以一种异乎寻常的速度被转发起来。 而这条新闻引起纪依北注意的原因是最后那个账号还公布了那位高官女儿的照片。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 警局内,男人身形挺拔,步履生风,一手推开检验室的门,一只脚便迅速跨入。 纪依北手里拿着一个用密封袋包裹的玻璃酒杯,抛起,又稳稳接住。 “孙检,帮我看看这酒杯上的指纹,再到数据库取个样,看看有没有线索。” 小孙戴上手套,接过酒杯。 发现酒杯底下还写着“198”的字样,198是景城的一家酒吧。 “东西哪来的?” 纪依北侧头一笑:“偷来的,不过我怀疑上面会有嫌疑人指纹。” 昨天下午他去重新调查受害人房间时,发现两名受害人房间都放着那家酒吧的宣传册,不过按照血液中酒精含量看,受害人应该不是死亡前24小时内去的。 “头儿,第一个受害人张意春男朋友沈勇带来了。”舒克推开检验室的门,探头进来。 “行。” 纪依北和舒克一块儿到了审讯室。 沈勇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的牛仔棉服,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但是也能看出之前生活并不邋遢,手指修剪整齐,眉毛也被修过,不过如今周围已经有了一圈较为杂乱的绒毛,脸颊上有青褐色的淡淡胡渣,大概是两三天没有剃胡子的关系。 一见纪依北进来,沈勇整个人震了一下,便毕恭毕敬地喊了声“警官好。” “不怎么好。”纪依北打量他一圈,随口答。 最后看到沈勇的手因为冷泛着红白色,便往观察室扫了一眼,指了指空调的方向,没一会儿审讯室里的温度便提高了几度。 “沈勇,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纪依北从桌上顶了下圆珠笔顶端。 沈勇僵硬着点了点头,人颤得更加厉害,哆哆嗦嗦道:“警官,意春真的不是我害死的……我真的不知道。” 纪依北抬眼看了一眼,不带什么情绪,继续问:“事发当天早上张意春要见得是不是你?” “……是。” “约得几点?约在哪里?” “约的是八点半,我去她家接她。” 纪依北略一沉凝,翻了翻卷宗。 报案时间是九点钟。 纪依北不露声色,在纸上记录下几个字:“你们俩关系怎么样?” “挺,挺好的……” 纪依北看了眼他手指上因为常年抽烟泛黄的痕迹,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两支,一支叼在嘴里,一只扔到沈勇面前。 沈勇哆哆嗦嗦接过,下唇轻颤,好不容易才把烟放进嘴里。 纪依北绕过桌子,走到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坐在桌上,凑过去替沈勇点烟。 等沈勇深深吸了一口烟,稍镇静下来,纪依北提手在他肩上一拍:“沈勇,这是警局,是重大刑事案件,说实话。” 沈勇为他这一句话脸色一变,忽地没叼住烟,烟头掉在手上烫起一个红印,落在地上迅速被纪依北踩灭。 “说吧。” 纪依北呼了口气,转头看背后的监控,不为所动地拿背挡住摄像头,灭了刚点燃的烟,重新回到座位。 “我和意春……我们高中就认识了,后来她在景城读大学,我没考上,就在景城找了份工,我追了她好多年,她这人爱玩,朋友也多,跟我一块儿后对我也好,前几天我们去了一趟酒吧,我……” 沈勇突然有点犹豫,试探地看了纪依北一眼。 “继续。” “……我遇到一个女人,挺靓,就跟她多聊了几句,结果意春就嚷嚷起来了,我当时挺烦的就,就打了她,那天早上……是我们吵架后第一次见面。” 纪依北波澜不惊,抬头扫了他一眼:“说说正月十五早上的事。” “哦,那天早上,我七点就起床了,想跟她道个歉好好说一说,就去花店买了束花,只是我没想到那天车那么多,公交车堵了很久,我到的时候……意春的房间外面已经围满了警察。哦对,我看要迟到了还提前给她打了一通电话,但是她没接。” 正月十五,街上车多说得通。 “有买花的发\票吗?” 沈勇摇摇头:“花店没给开。” “然后呢,你就没去看看你女朋友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远远看了一眼,全是血……我没敢进去,就,就跑了。” 纪依北往观察室看了眼,耳朵里的耳机立马传来余晓瑶的声音。 ——“头儿,张意春的手机的确在八点零五时有一通沈勇的电话。另外我已经叫人去查公交车站的监控记录了。” 纪依北干咳一声,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余晓瑶,有眼药水没?” 纪依北向后撑起椅子,只后面两条椅子腿着地,仰头冲着头顶的摄像头说道。 观察室内的余晓瑶突然被点名,抬头看到屏幕上纪依北痞痞的笑脸,惹不住翻了个白眼,弯腰凑近话筒。 “有,一会儿我拿给你。” 纪依北四仰八叉地在椅子上躺了会儿,招了招手。 立马从审讯室门外进来两个刑警,一前一后架住沈勇往外推。 沈勇立马惊慌起来,奋力挣开刑警的束缚扑到纪依北的身上:“纪警官,真的不是我啊!” 纪依北闭着眼睛,没说话,只伸出两只手指挥了挥,沈勇便重新被人带走。 等他走后,余晓瑶推开门进来,扔给他一瓶眼药水:“我觉得沈勇不像是说谎。” 纪依北两根手指撑开眼皮,滴了两滴眼药水进来,眼中立马清凉一阵,一时睁不开眼睛,他闭着眼回答:“不是沈勇。” 不可能是他。 从他进来审讯前他就知道了。 凶手是那个要求“还我社会公平”的人,如果“血书”中的话不假的话,那么凶手的女朋友是因为车祸死亡的,沈勇不符合条件。 纪依北闭眼转动了会儿眼球,闭目养神一会儿。 “黄雅禾保护起来了吗?” 黄雅禾便是那个疯子公布在网上的高官女儿。 “嗯,已经派了武警守在她楼下了,另外她那爹还给她弄来了好几个彪形大汉随身保护。” “医院呢?”纪依北揉着额头问。 “黄雅禾说车祸是在隔壁市发生的,我们正在向他们的警局寻求帮助。” “行,让他们速度点,犯人不会等我们。” “是!” 余晓瑶那一声慷慨激昂波澜壮阔的“是”还没喊完,突然被砰一声打开的门生生消了音。 门口舒克气喘吁吁:“纪队,快,快……”他提不上气。 “?”纪依北皱起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又有人报案,第三个受害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