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琳琅这才收回手,再没有问,只是细细地打量着坐在身旁的这位小姑娘。
前些日子,谭琳琅收到了一封信。
收到了她这辈子都以为不可能收到的信。
小姑娘兴许是觉着同她待在一起有些紧张,坐在椅子上,只看着自己的手,其它地方一概不看。
她正要开口,却又见小姑娘抬起了头,带着几分紧张问她,“谭姐姐,王姑娘会好起来吧?”
谭琳琅点头,“毒虫离体后,太医署的太医若还不能治好她,也不配做大夫了。”
小姑娘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谭琳琅又问她,“你怎么就不担心用了你的血,你会不会有事?”
小姑娘抿着嘴,过了许久方才回答,“三哥哥说过,谭姐姐心地善良,以前便常常帮助别人。”
“所以,我觉着谭姐姐不会害我。”
谭琳琅嗤笑一声,“那是从前,你如何知道我如今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姑娘似乎苦恼了,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谭琳琅收回了目光,“行了,放几滴血并无大碍。”
屋外忽然想起了说话声。
“请问老人家,谭姑娘可在?她可有领着一位十四五岁穿着道袍的姑娘过来?”
王婆婆带着几分歉意回到:“我家主人确实带了客人回来,只是老婆子我眼瞎,并不能瞧见客人是什么打扮。”
上官玥眼前一亮,是绿意找过来了。
她忙走出去,看着焦急寻人的绿意,冲着对方挥手,“绿意姐姐,我在这儿。”
绿意松了一口气,疾步走上前来,“姑娘可让奴婢好找。”
今日老君观中出了事,她们这群婢子被关在院里不得外出,她在屋中焦急等了许久,外头宫人终于肯放行,她便慌忙去找上官玥。
听吴家姑娘告诉她,上官玥被谭家姑娘叫去说要放心头血给王姑娘做药引,还将上官玥给直接带走,不知去了何处。
她慌得不行,这才一路问着扫尘的道童找过来。
谭家大姑娘的身份并不一般,就算她如今并未做成太子妃,还已经是出家修行之人。
纵使当年先太子坐实了叛国的罪名,可当年先太子是她们家将军亲手杀了还将尸首带回京中,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谭姑娘同先太子感情深厚,未免不会对将军府心存怨恨。
这几年来,月华公主也送过不少东西,皆被谭姑娘退回。
她将上官玥看过一遍,看见她右手手指缠着一块细布,慌道:“快让奴婢看看,你这手是怎么了?”
上官玥忙安慰她,“我没事,你别担心。”
谭琳琅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瞧着这对主仆,淡声道:“行了,我又不是真的将她的心给挖了出来放血。”
绿意霎时止住了慌乱,转过身规矩给谭琳琅行礼,“奴婢见过谭姑娘。”
“我已经是出家人,你不必与我行礼。”
绿意直道不敢,态度恭敬。
谭琳琅也不再留她们,“我乏了,你们自离去。”
绿意忙点头,“是。”便拉着上官玥朝外头走。
等走出了老远,绿意方才将上官玥手上缠着的细布解开,那道伤口并不深,如今已经愈合,只剩下淡淡地一道印迹,若不细瞧,是看不出来的。
绿意可算是放下了心,牵着上官玥的手回老君观客院去。
吴轻语站在门口等着她,看见她回来,便上前抱住她,“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被剜心放血了。”
上官玥被她逗乐,“我没事的,你放心好啦。”
老君观里已经恢复如常,王姑娘在屋中养伤,别的姑娘们也都各自待在自己房中,只有程天英还被关在老君观中不知哪个角落里。
待到第二日,老君观中又恢复如常。
只是清晨早课时,张皇后便待上官玥与她人不同。
将她召到了身旁不说,连抄经也将她带到身旁。一连两三日都是如此。
诸位姑娘中,她竟是除了张采薇以外,第一个被张皇后另眼相待之人。
有那本想在张皇后眼前得其青睐者咬碎了牙,可又不得不承认,前两日唯一一个答应给王姑娘放血治病的只有上官玥。
不仅救了王姑娘,更是解了张皇后的困境。
张皇后不对她另眼相待,难道还会对旁人这般不曾。
上官玥捧着经书从内室走出来,她只管走到自己座位上,不去理会别人对她的打量目光。
吴轻语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用着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你怎么出来了?”
上官玥摇了摇头,回她,“待会儿再告诉你。”
方才她在内室抄经书抄到一半,阮女官便进屋有事要同张皇后禀报,她便捧着经书走了出来。
抄经的时间过得极慢,待到用过午膳回房休息时,吴轻语敲了敲背,“咱们还要在这里待上二十五日。”
日子可真是枯燥又难熬。
“对了,方才阮女官匆忙进了内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吴轻语又问。
上官玥皱了皱眉,让她凑近,这才小声道:“我只听见一句,程姑娘要被送回家了。”
王韶华出事已经有十几天,可那虫到底是怎么出现的,竟无人知晓。
程天英也一直被关着,一直都说那虫子不是她放的。
这回被送回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家再是涉世未深,也知道她怕是不太好。
吴轻语心情也低落下来,“王姑娘如今连门都不敢出了,皇后娘娘也不许她回家去。”
王韶华身上的病是好了,可心里却落了病,整日里哭闹着说有虫子爬到她身上去,闹着要回家去。
日日都需要服用安神之物,才能安睡片刻。
她们话音落了片刻,屋外有人轻叩房门。
“上官妹妹,吴妹妹,你们可曾歇下?”是张采薇的声音,婉转动听。
二人开了门,见张采薇笑意浅浅,手中提着食盒,“你们可有空?”
“张姐姐请进。”二人忙让开。
“我今日下厨房里为姑姑做了几色糕点,多做了些,便想着给你们送来。”张采薇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中的糕点摆出来。
上官玥平白多了几分羡慕,张采薇可以随意用道观里的厨房。
张采薇笑着开口,“上官妹妹这些日子伺候姑姑辛苦了。”
上官玥忙摇头,张采薇笑意更甚,将盘子往上官玥跟前推了推,“快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张采薇是来送糕点的,略坐了坐便离去。
上官玥松了口气,张姐姐今日比之前更可怕了。
第二日,她抄经书时就有些心不在焉,抄错了一个字,她慌忙将笔一放,要将这张纸给换下。
屋中安静,稍有动作便会被放大,引人侧目,张皇后正闭目诵经,听得响动,睁开了双眼,“怎么了?”
上官玥忙低头答话,“臣女抄错了一字,请娘娘恕罪。”
张皇后脸上笑意一顿,却依旧和煦,“今日也是这个时辰了,你不用陪着本宫抄经了,自去罢。”
她忙伏身答话,“是,娘娘。”便轻手轻脚的捡起自己的纸笔轻声从屋中退出去。
还不到平日里结束的时辰,她就从内室走了出来,第二日,张皇后也未再将她喊到跟前去。张皇后眼前第一人又成了张采薇。
到了夜里,吴轻语同上官玥宿在一张榻上,“这个法子果真好使,只是你真的不想叫皇后娘娘多看重你几分?”
上官玥忙摇头,“我在内室抄经书可不自在啦。”整日里提心吊胆会不会犯错,而且别的姑娘总是会对她指指点点,实在是叫人难受。
昨日张采薇一走,她们两个便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想了半宿,还是觉着该在张皇后眼皮子底下犯一个小小的错误,这样兴许张皇后就不会留她在跟前了。
是以她白日里抄经书的时候抄错了一个字。
吴轻语感慨,“还有二十日,且忍忍,咱们就能回家了。”
上官玥忙点头,想起这是在夜里,又轻轻应了一声,“嗯。”
她特别想回去。
两个小姑娘同塌而眠,沉沉睡去。
自她被张皇后冷淡以后,其他姑娘终于待她多了几分和气。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就有人过来同她搭话,“上官妹妹,你也别气馁,毕竟张姐姐是皇后娘娘的侄女,皇后娘娘多看重她几分是应该的。”
上官玥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对方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戳到了她的痛楚,便又安慰了她一句,“唉,咱们这些人,想要在皇后娘娘眼前出头,可太难了。左右别像王妹妹那样出了事便好。”
说话的人是刘嫣然,从前同王韶华关系不错。
上官玥轻声回道:“刘姐姐说的对。”
又过两日,二皇子同三公主前来老君观给张皇后请安。
张皇后也有数日不见亲子亲女,见着他们两个进来,忍不住笑开怀,“你们怎么来了?”她这回离宫清修,是为正名声,老君观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连宫里的来往都低调了许多,更别提还要见儿子女儿了。
三公主扑进了她怀中,撒娇道:“儿臣好久不见母后了,儿臣可想您了。”
二皇子站在原处,他并不像他那妹妹一般,“母后在观中住的可还好?”
张皇后颔首,“这里住着倒还清净。”
母子三人说了半刻钟的话,忽又有宫中进屋,“娘娘,张姑娘求见。”
张采薇含羞带怯的走进屋中请安,“采薇给姑姑请安。”
复又看向一旁站着的二皇子,低垂了脖颈,轻声唤道:“二皇子,三公主。”
二皇子看过她一眼,声音和煦,“采薇,许久不见。”
张采薇芳心一动。
张皇后含笑,“采薇,你带着珠儿去观中逛逛。”她还有许多话要同儿子单独说。
张采薇带着三公主走出了张皇后居住的院子,三公主一改脸上娇憨神情,“采薇姐姐,严家那丫头在哪儿?”
张采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