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人一心算计着让她嫁人,好贴补娘家。听说有一次唐老三瞒着唐苒,和县城里一户人家交换了帖子,只等唐苒回到泰和县,就把她绑起来嫁人,等生米煮成熟饭,由不得她不同意。
泰和县就那么大,唐老三的谋算,还是被人透露了出去,唐苒算是逃过一劫,她狠下心,一纸状告到县衙里,请了县令来讨回公道。否则,后果不堪想像。
李石很是同情唐苒的境遇,“又是一年,唐夫子一个人在私塾过除夕,不如去我家吧,我娘准备了一大桌子年夜菜,不说有多美味,总比您一个人待在私塾里要热闹些。”
李石与阮亭的生意一直没有断,赚了些银子,李石在府城买了一座宅子,平时就住在府城。
“多谢李大哥的好意,不过我一个人也习惯了,我已备好了年夜饭。”唐苒把手里的油纸包递过去,“豆豆也有一岁了吧,我给她买了些糕点,不知道合不合她的口味?”
豆豆是李石的女儿。
李石也没客气,“小孩子就喜欢吃糕点,肯定合她的口味,谢谢唐夫子喽。阮亭也给豆豆寄来了一对金镯子,如今他是状元,却和以前一样,一直记挂着我们。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京城,和阮亭见个面喝杯酒。”
唐苒笑起来,去到京城,也是她的梦想啊!
寒窗苦读多年,与她年纪一般大的姑娘,膝下都有几个孩子了,甚至年龄比她小的女子,也都成亲了。
从她十岁那年,便一直费心抓着每一个读书的机会,哪怕唐家人把她锁在柴房里,逼着她嫁人,她都没有放弃。
如今她只有秀才的功名,若要去到京城,要等下一科的秋闱,秋闱的第二年就是会试。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也就是说,她要同时准备秋闱与会试。
科举这条路,茫茫看不到尽头,有时候哪怕付出许多,却也没有功名。
不过,她不害怕,她不是多年前那个懦弱的害怕唐老三把棍子打到她身上的小姑娘了,她能够在甄玉棠的帮助下,一步步脱离唐家人的欺负和掌控,她也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不就是读书吗?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意志。
阮娴站在门口,不停的张望,却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她撇着嘴,“娘,阮亭都给韩晚家里送去年礼了,您是她亲娘,他都不给您准备东西。要这么一个大哥有什么用啊!若是他顾念着您和我,赵鹏也不敢打我骂我,赵家人也不敢看不起我们。”
过年本是热闹的日子,家家户户都有不少亲人好友上门拜访,可阮家门前,无一人登门。
阮家的宅子,阮亭还在的时候,时常有同窗登门。自从他与王娘子断绝了母子关系,这座宅子,是越发破败凄凉了。
听着隔壁院子传来的欢声笑语,又听着阮娴的抱怨,王娘子心里陡然窜了一股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稀罕他的东西。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你栓不住赵鹏的心,怪到我一个老婆子身上了!”
阮娴身子一僵,“娘,赵鹏他隔三差五打我,你觉得是我的错?”
王娘子心里的怒火翻涌着,“当初是你非要与赵鹏成亲,你一个姑娘家,不知廉耻的和赵鹏勾勾搭搭,如今他打你还是骂你,你自己受着吧!”
王娘子说着说着委屈起来了,扯着嗓子抹眼泪,“我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亲儿子不拿我当亲娘看待,女儿又是个不中用的,我挖心挖肺的对你,你却怨上了我,还要让我贴补你。我还不如从来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阮家对面的几个妇人过来看热闹,“呦,王娘子,去年这个时间,你嚷嚷着在阮状元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把他掐死。今年,你又嚷嚷着还不如没生下阮娴。我算是开了眼了,像你这么黑心肝儿的娘亲,我可是第一次见到!”
“阮状元一个月给你二十两银子养老,我看你是过的太悠闲自在了。若是我,可做不到阮状元这般有孝心。”又有一个妇人嘲讽道:“对了,王娘子去年掉到粪坑里的滋味如何?怕不是一年没尝过那滋味了,又想尝一尝吧?”
几个妇人大笑起来,“王娘子不是寻常人,一到过年的时候,王娘子就忘不了粪坑里的滋味吧?”
王娘子身子一哆嗦,身上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垂着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几巴掌,好生没脸。
阮娴也跟着低下头,不敢反驳一句,她是状元郎的妹妹,可她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境地?
赵家本想利用阮娴,来攀附阮亭。然阮亭直接和阮家人断绝了关系,赵家的打算落了空。
赵鹏时常不着家,外面有不少相好,一不高兴,就把火气撒到她身上,对她拳打脚踢。哪怕是现在,阮娴的眼角还有着淤青。
赵鹏的娘亲,更是厌恶她,想方设法的磋磨她。而那些街坊邻居,没少嘲讽她与王娘子。
她与王娘子,就像生活在阴沟的老鼠,稍一露面,就会惹来旁人的讽刺和取笑,只得时时刻刻做低伏小。
如果她能去到京城,阮亭要顾及声誉,便不会不管她。
阮娴像发了狂,眼里浮现出不正常的光,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她要想法子去到京城。
冬去春来,赶走寒冬的凌冽,阳春三月,鸟语花香,京城世家举办起赏花宴。
去年皇上在西苑召见了阮亭,阮亭提出关于处理宗室侵占土地的对策,被皇上采用了。这样一来,阮亭在翰林院日益受到重用,时常与几位皇子和内阁打交道。
虽是从六品的官职,但那些世家举办赏花宴的时候,都给甄玉棠送了请帖过来。
长公主府也举办了宴席,甄玉棠先是向裴云郦行了礼,这才落座。
裴云郦是喜欢热闹的主儿,时常去参加各府的宴席,没少与甄玉棠见面。
裴云郦对甄玉棠的印象不错,甄玉棠的处事,倒是比京城那些贵女还要落落大方。
目光落到她身上,裴云郦说起了闲话,“前几日在赏花宴上与你分开后,本宫一直没有见到你,阮夫人最近在忙什么呢?”
甄玉棠落了座,“不瞒殿下,臣妇最近盘了一家铺子,筹谋着开一家衣料铺子,专门做女眷们的衣裙,最近在忙铺子里的事。”
“哦?”裴云郦有些意外,“阮夫人做生意倒是好手。”
去年的赏梅宴,她也在。
甄玉棠寥寥几句话,便能不着痕迹宣传了柳夫人的首饰铺子,这份聪颖和眼力,寻常人做不到。
甄玉棠盈盈一笑,“甄家本是商户,我爹娘与两位伯伯都是商人,我从小跟着耳濡目染,没有其他的喜好,只能做生意解解闷了,殿下可别笑话我。”
能够坦坦荡荡的提到商户之女的身份,裴云郦笑了一声,心里对甄玉棠又多了几分满意,“笑话你作甚?在坐的各位夫人们,若是手里有几个值钱的铺子,怕是做梦的时候都能笑醒。等阮夫人的铺子开张了,我可要去里面多挑几件衣裙。”
甄玉棠两靥生笑,“臣妇那铺子虽不大,衣裙的种类却是不少,若是殿下挑不到合意的衣服,那臣妇保证,臣妇这铺子立马关门。”
甄玉棠这么一说,裴云郦倒是来了兴趣,“这样说来,本宫更要去你那铺子里瞧一瞧了。”
长公主都这么说了,其他贵女夫人岂会拂长公主的面子?
况且,甄玉棠不是贸然冲动之人,不会夸下海口,今个她一反常态,说话这般的有底气,她们也想瞧一瞧铺子里的衣裙怎么样。
亭子外的桃花粉嫩晶莹,远远望去,似朝霞般妩媚艳丽。
赏花宴结束,甄玉棠去了布料铺子一趟,铺子如何装修摆设,都是她一人负责。
眼看天色不早,晚霞绚烂,蝴蝶曼舞,拂面的风里,也掺杂着桃花的清香,吹在人脸上,暖融融的。
到了府里,甄玉棠问了一句,“你姐夫呢?”
阿芙正在临摹大字,回了一句,“姐夫在书房里。”
想了想,甄玉棠去了书房一趟,本是打算与阮亭商量关于铺子的事情,却见阮亭眉头微皱,面色凝重。
甄玉棠走过去,柔声问道:“怎么了?”
看见是她,阮亭眉头舒展开,“回来了,赏花宴可热闹?”
“还算热闹。”甄玉棠在他身旁坐下,“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被你看出来了?”阮亭浮现清浅的笑,接着他轻叹了口气,“是朝堂上的事情。”
她很少见到阮亭因为朝政之事而焦虑,“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说,两个人分担,总比你一个人着急要好!”
京城歌舞升平,贵女赏花,郎君策马游街,殊不知千里之外,外敌长驱直入。
阮亭也没瞒着她,“这几日得到消息,蒙古的索延汗,率十余万铁骑,攻下陇西,从陇西直逼京师。若想不出应对的法子,过不了多久,京城怕是要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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