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不想说话,随便应付了一声。
“看好了吧,看你提着箱子应该是今天出院吧,家人怎么没来接你啊”。司机似乎见惯了一个人出院的情况,安慰道,“好了就好,活着比什么都好。我天天见到哭着出来的病人和他们的家属,都是被宣布无药可医的,哎,甭提多可怜了。”
我觉得自己和司机之间像是隔着一个密封的罩子,司机说的话像是经过变音器然后才传进自己的罩子里,嗡嗡的很怪异,从头打到尾都听得迷迷糊糊。
到了高铁站,我看看时间,四点。
我把九点半的车票改签到四点半。我原本留下足够的时间跟李思月和李思明吃晚饭,不过现在我一点都不想在上海呆,哪怕一秒也不想。
回家,家是温暖的港湾。我想到这句话,却想不起来这是哪位名人写的,当然,现在她除了回家别无地方可去。
三个半小时之后,高铁到了我的老家,安徽最北部的一个小县城。
到家门口时,我听到妈妈张秀芬在屋子里哼着‘火红的萨日朗’,除了变调之外声音里都是欢快的味道。她心情很好。
“爸、妈,我回来了!”我敲门。
歌声消失了,过了一会,是李一天过来的开门。
李一天是我的爸爸,他一手开门一手放在围裙上擦手。我知道李一天一定是在洗碗。
“快进来,怎么还拉着箱子啊?”李天一接过我的箱子,然后把门关上。
“我回来过几天”。
“住几天?不年不节的不用上班啊,年纪不小了,工作得用点心,不然都二九岁了还拿几千块的工资,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对了,你不是说要半夜回来的吗,怎么突然提前了?”张秀芬正在换舞鞋,不抬眼的问。
“票改签了,还有,我辞职了”。
“什么,辞职了?”张秀芬抬眼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系鞋带。“那个谁呢,也辞职了?”
“小曹”。我对张秀芬五年都没记住自己男朋友的姓名感到一阵厌烦。
“哦,小曹也辞职了?你们都老大不小的了,做事怎么一点头脑也没有,三十的人了房子没有车没有,你们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张秀芬系好鞋带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继续说,“我可跟你先说好,小曹要是娶你,他必须要买房,不然我绝对不会让你嫁给他的。结婚没房子以后生了小孩怎么办?户口没有怎么上学,难不成还上到我们家?给你说啊,我可是要享享清福的,别想着把孩子丢给我,要是你们没能力养,要么不生要么就送给农村给他爸妈,反正别往我家带。”
“我们分手了”。
“辞职,又分手了?你脑子有病吧。”张秀芬斜着眼说。
“你不是说几千块的工资太少吗,我想换一个。小曹,反正你也看不上,分了不是更和你心意吗。”
“你看看,你看看”,张秀芬指着我对李一天说,“你看看,都三十的人了,工作对象一个也没有,这要是被人知道了我这脸往哪儿搁啊我”。
“子木才回来,明天再说,工作哪里找不到?再说了,子木的工作也不是什么好工作,辞了就辞了呗”。李一天安慰道。
看李一天那张讨好的脸我觉得很悲哀,一点不为他替我说话而感到舒服。
我想进房间,想躺下来睡一觉。三个多小时的火车已经很累了,我不想说一个字,可是张秀芬似乎没有让我离开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