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阳光明媚,宜作幺蛾子。
偏厅。
老张瞪了一眼自顾自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的沈含娇一眼,而后和颜悦色地端给孟荆一盏参茶。
“主子,您最近受了伤,将往日的事都忘了。你五岁出口成章,十岁便文采斐然,得名士夸赞。您去书院实在是屈才了。”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母亲说了,就算是再有才华的人,也须时刻保持一颗谦逊之心。”
这一本正经的可怕称呼一出,沈含娇默默地垂下头,抖落一地鸡皮。
而后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抬头,果然,对面的老张和肖三等人的脸瞬间变得扭曲,眼睛凶狠得像是要把她剜个洞出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老张一时有些难以反驳,想了想才道,“但是主子你不同啊——”
“有何不同?虽然我样貌着实好了些,脑袋瓜也比别人聪明些,但是终归还是年幼。再且,整日憋在院中,不利于茁壮成长,长久下去,整个人都会变得沉闷无趣,像个书呆子。在我这个年纪,还是当去学院与同龄学子谈天说地,彼此切磋,相互交流才是。”
主子难得说这么多话,肖四震惊了。
直勾勾地盯着那抹白色身影,一下子都不想挪开。
一边的老张没有他那么震惊。
只是被噎得重重揪了揪自己的胡子,恼羞成怒地瞥了沈含娇一眼。
不用说,这定然也是你用来糊弄主子的鬼话。
沈含娇垂了垂头,装作看不见,也听不见。
她只是来当摆设的。
只是在心里悄悄地给孟荆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不过说了一遍,就一字不差全记住了。
肖三也跟着狠狠地瞪了沈含娇一眼,心道果然是个不安分的主。
“主子,书院人多口杂,实在是不利于您修养。若是您和——”他咬了咬牙,沉声继续道,“老夫人想要上学,不若请个先生来?”
什么夫人?!
你才老,你全家都老。
沈含娇气得换了条腿翘着。
她疯狂地在心里给肖三扎小人,脑袋拼命地往下勾,这关键时刻,还是别凶相毕露,节外生枝了。
嗷,还是好气!
“我去书院,一是习先人之道理,二自然是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你请个先生来,我和他交朋友么?”
“主子,属下并非此意。我等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哈啾!”
一个巨大的喷嚏横空出世,屋内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孟荆——旁边的女子。
含着背的沈含娇感受着头顶那几道无比嫌弃的眼神。
凶光控制不住地外露,肯定你们在心里骂我了?!
孟荆默默地将自己面前的参茶递给沈含娇。
原本刻薄刺人的目光倏地转暖,“可是着凉了?”
没有没有,沈含娇连连摆手。
还是快商量去鹤林书院的事儿吧。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
孟荆却是依旧固执而关切地看着他老胳膊病腿的母亲。
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
你别管我了。
我要出去,我要去鹤林书院!快说这个事!
此时,可爱的娃娃脸肖四开了口,“主子,不若请个先生来,我们也都充当学子,和——”
他尚未说完,便瞥见了主子蓦地回头,露出的逐渐不耐而又危险的眼神。
他心底一咯噔,目光轻撇,边上的老张和肖三也兀地全都看着他。
他瞬间反应过来。
“主子恕罪,属下知错。”
蛰伏三年,十七岁便在帐中,以一己之力掌边境大军,谋略出神入化,近乎诡谲,所过之处,对敌哀嚎遍野。
这般心硬如石,威名远扬的主子哪里需要朋友!
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下人。
孟荆懒得理会他,头一偏直视着老张。
肖四心上一松,他跟着横了沈含娇一眼。
都怪你,把主子带得都把我绕沟里去了。
如玉的手指轻轻描摹着手中杯盏的纹路。
杯中的玫瑰花瓣轻飘浅晃,带动茶水漾开细小的涟漪。
孟荆毋庸置疑地道,“鹤林书院,我们是肯定要去的。”
“主子!”
老张和肖三无法阻拦。
眸光一转,落在沈含娇的脸上,威胁之意分外明显。
都这时候了,还威胁我呐?
行行,我帮你劝劝,谁让我心地善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