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62 章(1 / 2)维多与利亚的秘密首页

他那天傍晚回去后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跌进他怀里后,没有推开他。冷白光线下,他忽然复明,看见她肌肤堆叠黑色裙摆之上,半面乌木似的长发垂落进蝴蝶骨瘦到连春光乍泄都带着几分怜悯无辜。

雪白皮肤红色嘴唇。

脸仍模糊,眼却清晰。多像多年之前,时针回转浅茶灰色掺一丝暮霭蓝,神色里带惊惶,与他相遇如诗人笔下断句残章。

他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他有没有见过她?

心像化成水骨骼也肢解粉碎。他从未这样柔软这样满心柔情,抱她入怀。连她一丝长发从他指尖漏下,都来势汹涌树颠云连。

她回抱住他而他低头吻住她。黑色高跟鞋掉在地上,丝绒长裙沾着青苔,气息混乱灵魂之光,灵魂之火她裙摆上别着细小珍珠整个被他抹在墙上。

她的眼眸低垂像多年之前隔着书架看他。雪白锦缎似的,她四肢毫无空隙地断裂,纤细得像蜻蜓,却无端有种惊心动魄的、发育未完全的美。九牛亡一毛。他双手把她抱起,拥进怀里,吻住她的耳垂,高跟鞋在空气里晃荡。

九牛亡一毛。

太阳出来,要下雨。云在平流层,高度上升1000米气温下降六度,要下雨。海表温度不规则周期性波动,要下雨。如果一年中下午五点到七点下雨的概率是75,那他一个月都会看到大约225次的落日,一年就是270次,一辈子就是16200次。要下雨。

她就是雨。

无数雨滴迸溅如诗句,他在海里等雨。

云稀里哗啦地汇聚,雨稀里哗啦地落下。他梦见把她压在盛放死者的冰柜,与她在太平间亲吻。一室魂灵看着他,灵魂的凉意、血的凉意和冤屈的凉意冷掉她的身体。她肩上带着一点褐色的烧伤的疤痕,手上涂黑色指甲油,一双细长眸子睁着,像不静时的燕居闲暇,憧憧亦靡宁。

这是他今天第三瓶可乐。

她想合拢,又被他一只一只掰开。小小的,蜻蜓似的骨骼。他亲吻她,梦见她。雨水从天而落,他从天而落。只有她的灵魂被他征伐出来,像寒冷长夜里燃起的微弱光火,“噗嗤”一下就灭了。

窗外干雷声轰隆隆响起。

陈利亚在沸腾泥炉边睁开眼,满室暖光恢宏又寂静。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长夜外风雨如晦,鸡鸡喈喈,窗户却不知被谁关了,室内听不分明。

他收起膝上书,长指刚掀起毛毯,忽感分量沉重。

陈利亚:“……”

他低头看向压住自己毯子一角的人,叹了一口气:

“李可可,你为什么要蹲在我脚边?”

“我想看你什么时候醒来。”

李维多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

“所以呢?”

“所以我什么时候能回我自己的房间?”

她语气有点可怜巴巴:

“我好想睡觉,但是你看书前说你要二十四小时盯着我,还把房间门锁上了,结果你没看一会儿就睡着了。”

……然后她就一直蹲在他脚边,等他醒来?

他又想叹气了。梦里的情景还没消散、无法消散,她的气味又在他身边钻来钻去。可怕的是他还不能不想,她的手指长发皮肤。可怕的是她还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近在咫尺,以为他是什么无害的植物花株。

陈利亚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从梦里出来。

“我没锁门。床就在你右手边,沙发就在你左手边,你困了就只会蹲在地上?”

“我不敢碰你的东西。”

她昨天凌晨才睡,没两个小时又被他房间门口遛狗弄醒,是真的困到不行,上下眼皮硬撑着在维持清醒,还连脚都不敢动,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把这个听力怪吵醒,是真的可怜:

“上次牛顿尾巴就扫了一下你的沙发垫,你就换了沙发,要不是曹品拦着你,你说不定就把狗也换了。”

“……”

陈利亚把她的手从冰凉地面上捡起来,放在一边地毯上:

“你在担心什么?我难道会把你换掉?”

“我不怕你把我换掉,我怕你不把我换掉。”

李维多放下手:

“你说我的字迹出现在了谋杀现场,但字迹鉴定根本不能成为直接证据。我不是凶手,哪怕你不相信我,也不能把我关在你房间里。”

疑罪从无。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哪怕不能完全排除嫌疑,也只能终结诉讼。

“我没有关住你,我只想看着你,李可可。”

陈利亚看着裤腿上的手,觉得自己大概是养了一只特别粘人的猫咪,端着茶杯在她面前蹲下,看住她的眼睛。

不知是否如梦里有雾霭蓝色。

“我的目的,也不是证明你有罪,而是证明你无罪,李可可。这个案件绝不仅于此,如果你现在不能完全摆脱嫌疑,那么之后我想救你也无能为力了。运气好的话,你可能会以严重危害社会罪,被判死刑。”

死刑么?

李维多放开手,垂下眼:“为什么这么说?”

这么问,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她故意反问?

“你刚才说,你不是凶手。”

陈利亚盯着她眼睛:

“再和我说一遍。”

“我不是凶手。”

“再说一遍。”

“我不是凶手。”

“那就可以了。”

她这样坐在地上,像一条焉哒哒的哈巴狗。他眼疾多年,为了方便记忆,所有物品位置一如当年,没有任何改变。

此刻房间里忽然多了障碍物,还横亘堵在道路中间,强迫症让他很想把她抱起来,至少抱到一边沙发上,好把卧室中间空出来。

陈利亚忍住了这个念想,伸手只想摸摸她冷冰冰的小脸,又被她偏头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