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他肚子里的蛔虫,搞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算了,不想他肚子疼
——余乐备忘录
“我什么想法你都支持?”余乐一下来了劲儿,直直看着他,“是只要是我自己想的,你都同意的意思?”
红灯转绿,后视镜里小姑娘一双眸亮澄,八月的天气还披了件肥大的外套,里面一件短吊带衫露出一截精致锁骨。
“不违法犯罪的话,”陌梓川在前座踩了油门,语气平淡,“哥哥都支持。”
小姑娘听着,一下失了兴致似的肩膀蔫了吧唧的塌下,没劲地往车座靠背一倒,没趣地“哦”了声。
陌梓川没再和她搭话,车一会儿开到S大里的礼堂前空地,徐飞把耳机摘下,小眼睛一抬看到了礼堂前站着的人,眸底瞬的噌亮,丢了句“我先下车”就拉开车门晃着身子跑下去。
余乐顺着也看过去,礼堂前站着的女生身材高挑,一双细跟鞋皮踩得稳稳当当,穿着类似民国时期读书的女学生,白衬衫配棉麻蓝裙。
女生长直发,面容姣好,余乐看着实在眼熟又没太想起是谁,只是眼下有更要紧的事她也懒得去想,往前挪了挪伸手戳了下陌梓川的肩膀。
日光照耀下,男人的手腕映了一截阳光,稍转了方向盘把车停好,才侧头看她。
“梓川哥,”余乐眨着眼,语调有些悲伤,“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女孩儿俯身上前,微松垮的外套下滑一点,露出一截肩膀外的皮肤。
陌梓川目光掠过对方裸露在外的皮肤,眉间轻蹙了下,没有接话。
“所以答案是不爱了,对吗?”余乐干脆手肘撑着副驾驶位的靠背,一个横跨的窜到了副驾驶位盘腿坐下,小小一只的抬起脸看他,“也对,我们都一年没见了...你现在这样也正常。”
陌梓川伸手理了理她的外套,扯上一点,语气淡淡:“怎么了?”
“没怎么,”余乐屈起腿,环抱着自己的膝盖,神色忧伤,“就是你刚刚说的,让我有点难过。”
礼堂门口徐飞还在和女生吹水,男人胖脸上泛起红晕,陌梓川往那侧看了眼,拉回视线,耐着性子问:“嗯?”
“虽然我不是那种会违法犯罪的人,”余乐说,“但指不定哪个平行世界里我就铤而走险做出对不起国家社会对我的培养的事儿来了,那个世界里哥哥你说不定还要亲手把我送去吃牢饭。”
陌梓川皱起眉,垂眸看向她,没有接话。
“行了,我知道,我能理解的。”余乐眨了眨眼,语气状似释然,“梓川哥你是正直的人,法律和妹妹之间你肯定选择法律,我没有怨言的,就是希望到时候蹲牢那会儿你能抽空就来看看我,和我隔着面玻璃通通话什么的。”
这句话看似是句陈述,实际是在试探对方在原则和她之间的选择。
法律和妹妹之间的抉择比起她之前随口提的傅亦安和她同时掉水里的选择简直直接在问题难度上高出几个level,余乐又狠掐住对方是法学专业的这点,提法律简直和掐住对方命门一样。
但这种问题不道德,余乐也知道。
——可是余乐没有道德。
小姑娘在心里快乐地想,果然没有道德还是好,没有道德就不会被那些条条框框绑架,这种没良心的问题自己张口就来心都不带跳的。
她也知道对方八成会回避掉这个问题,更猜得到对方内心的答案是什么,只是想用这个问题稍稍在他心里埋下一点对自己的愧疚。
余乐眼巴巴抬头看着他。
车内静默几秒,男人果然偏开了视线,目光移至前侧。
“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余乐也没太多反应,把屈起的腿懒懒搭下,“嗯嗯,我也就是随便问....”
“因为不会有我需要在你和法律之间做抉择的时候,”陌梓川情绪冷淡,伸手拔下车钥匙,指尖停在车锁处片刻,继续说,“我不会让你到那种地步。”
余乐琢磨着对方刚刚讲的和回避这个问题没太大区别,打着哈哈应下:“那谢谢哥哥了。”
“如果你非要做什么,”陌梓川把车钥匙放在一侧,空闲出的手抬起,搭在她脑袋揉了下,“那哥哥也不是什么正直的人了。”
余乐倒是没想到还有下一句,愣愣抬眼看看他。
“你一定要做什么,”陌梓川语调微缓,声量不大却足够让她一字一句听清楚,“哥哥替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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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乐直到进入礼堂坐下,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她有充分理由怀疑今天是自己十八年以来做过的最离谱的一场白日梦。
她一直知道陌梓川是个极其有原则的人,不会同情心泛滥,甚至算不上善良,内心判断是非的标准极其明确,且不会轻易被他人更改。
以前的衡量是非对错的还是他个人的三观,录入S大以后就极其清晰明确的是以法律为准。
她尤其记得以前看过对方的一场法学院内的辩论,就当时有人为了让白血病人能吃上药,原价贩卖海外盗版药品给买不起白血病药的人该不该按法律判刑时,对方给出的辩词。
“法律之内没有道德,法律之外才谈道德。”
“如果我们对法律条款不满,身为法学的学生要做的是去改变法律,而不是试图在该条法律下维护违法的人。”
这一通冷冰冰的话在当时对面的陈词都在煽情下显得格外冷酷无情,偏偏又让人揪不出错来。
这样的人,是不会说出“如果你一定要违法犯罪,那我替你好了”这种没原则没三观的话来的。
甚至身份互换,她自己都会犹豫,如果对方哪天真要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儿,自己能不能奉献牺牲地说出这种话来。
她觉得自己撑死了就是苦口婆心地劝对方回头是岸,把对方捆在家里不让他走,除此之外她扪心自问自己是真的不能也不会再多做什么。
余乐想了很久,只想到能让对方说出那句话的两种原因。
一是他其实爱自己爱的深沉,爱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爱到连命都给她。
二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祖宗八代的大事想要用这种方式赎罪。
这两个选项蹦出来她的理智就没有多犹豫地选了第二个,感性又瞬间占据了她整颗萌动的春心。
不会吧。
双向暗恋这种好事儿不会砸到她余乐头上吧。
余乐在座位上裹紧了肥大外套,心跳声大到盖住辩论场上所有的唇枪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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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辩论整体都偏诙谐轻松,两方的一二辩陈词都足够扯淡,场上笑声掌声不断,余乐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陌梓川被质询时才拉回思绪来。
她一直注意力只在陌梓川那方的辩论队上,没有注意过正方来自H大的那侧,直到质询环节对面队的三辩点名要让陌梓川对质时,她才稍往那边的队瞥了眼。
女生正是她之前在礼堂门口觉得眼熟的那个。
余乐眯起眼稍打量了下对方,实在没想起是谁,随即拿手机的拍照功能稍微放大了一下对方面前的姓名牌。
胡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