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凤宁接过手帕,擦了嘴,然后叠起来,想明天还给先生一条新的手帕。
回到家,客厅里,大太太手里拿着一封电报,电报是大少爷宋兆申从北平发来的,今晚的火车到家。
宋凤宁走过去,探过头看一眼电报,“哥今晚回来,我去火车站接。”
“我也去。”
宋知芳的剧社演出亏了钱,这两天在家没出门。
“大少爷去了一周,这么快回来了。”
迟雪兰笑着说。
宋宜秋坐在沙发上,看时装画报,没有抬头,也没有接话,漠不关心。
她长相清秀,身材窈窕,非常适合穿旗袍,又嫌旗袍没有洋装时尚,她买料子拿到裁缝铺,旗袍的式样自己做了改动。
大太太吩咐陈嫂,“晚饭加几个大少爷爱吃的菜,大少爷下火车晚。”
北平开往申城的火车,晚上八点四十分到站。
宋知芳是个急性子,七点半就催促妹妹,大太太也说;“你们姊妹俩早点去,火车站接站人多,去晚了接不到人。”
宋宜秋吃过晚饭,就推说来了月事,肚子疼,让张嫂煮红糖水。
张嫂准备大少爷爱吃的菜,一时没腾出手,干答应着,在厨房嘟囔,“正经主子还侍候不过来,还要侍候外路的小姐。”
喝红糖水是宋宜秋借口不去火车站,她对大少爷宋兆申刻意回避。
宋知芳看她背影上楼,撇撇嘴。
姊妹俩提前出门,司机老王开车去火车站。
火车站里人声鼎沸,今晚是阴天,又起风了,站台上拉着电线,白炽灯发着惨白的光,照着接站的人群。
宋凤宁和宋知芳在人群中穿梭,来到三等车厢的位置。
宋兆申电报里说乘坐三等车厢。
轰隆隆,火车进站了,火车就是南京开过来的。
宋凤宁站在下面,看见三等车厢里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乘客争先恐后地下火车。
几滴冰凉落在宋凤宁的脸上,掉雨点了。
人们站在露天站台,蒙蒙细雨中,周遭一片混乱,宋凤宁对宋知芳说;“姐,你看左边,我看右边。”
以宋家的条件,大少爷宋兆申完全可以买头等车厢,头等车厢都是有钱人,环境好,宋兆申跟同学一起,便不好意思自己搞特殊,就一同买了三等车厢的票。
宋凤宁翘着脚,在熙攘的人群中寻找大哥的影子。
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警察局探长罗平,今晚穿便装,大概在火车站抓捕罪犯。
宋凤宁发现不少警察混在接站的人当中,警察兴师动众,今晚警察要抓捕的一定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
站台上寻人的,由于下雨,辨别度低,下火车的人急忙找地方避雨,脚步匆匆。
宋凤宁瞪大眼睛,生怕漏过每一个从火车下来的人。
一个穿雨衣身材高大的男人经过她身边,提着一个小皮箱,一阵风吹来,雨衣帽子被掀开 ,宋凤宁看见他面孔很凶,眼角处一道疤痕。
这时,火车站里的一辆行李车经过,行李车上堆着高高的行李,一个戴着帽子的工人推车。
宋凤宁赶紧让开,跟雨衣男人被行李车隔开。
行李车过去了,宋凤宁在人群中看不见穿雨衣男人的影子,觉得很奇怪,刚才那个男人眨眼间没了。
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有个穿黑衣的男人斜穿过站台,微微弓着腰,站台的照明灯在风中摇曳,灯光打在他脸上,宋凤宁眼尖的看见他右侧眼角的疤痕。
刚才经过的男人的雨衣脱掉了,手里的小皮箱没了。
那个男人匆匆穿过站台,这时,对面一列火车驶入,进站了,火车门一开,男人便抢先跳上火车。
宋凤宁转过头,看见火车站里的工人推着行李车,刚才慢腾腾地,突然速度加快了,瞬间明白了,男人提的小皮箱被行李车带走了,火车站的推行李车的工人是接应的同伙。
这时,几个便衣警察冲出人群跑过来。
探长罗平鹰一样犀利的眼睛四处张望,一个便衣警察说:“刚才在前面,跟丢了。”
罗平侧头,看见站台上的宋凤宁,“宋小姐。”
快步走过来,宋凤宁问;“你们是不是找一个高个穿雨衣,提着小皮箱的男人。”
“是,你看见了?”
宋凤宁朝前面指了指,“小皮箱应该在行李车上。”
又朝右侧停靠站台的另一列火车指了指,“你们要找的男人上了这列火车。”
罗平顾不上说别的,大喊;“截住前面的行李车。”
下命便衣警察,“包围这列火车,火车上的人一个不许放走。”
警察朝行李车大喊;“ 停下!”
前面推行李车的工人回头看警察追来,他扔了行李车,迅速提起行李下面压着的小皮箱,钻进人群。
“砰!”一个警察朝他开了一枪,“站住,不站住开枪了。”
几声枪声,火车站顿时大乱。
警察抓人,火车站上的人惊慌地奔跑。
宋凤宁跟她姐宋知芳被冲散了。
宋凤宁喊;“姐……”
下着雨,身旁是奔跑的人群,她的喊声被淹没。
宋凤宁被人流推着出了检票口。
在这种形势下,她只好回到宋家的汽车停放的地方。
司机老王焦急地东张西望,看见她,跑过来,“三小姐,火车站里听说出事了,我怕两位小姐被人踩到,刚想进去找。”
“警察抓捕罪犯,我跟姐姐走散了。”
“三小姐,你在这里等,我进去找找二小姐。”
“王叔,不用去了,姐姐找不到我,一定来停车的地方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