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管家站在原地看着程归远一直不太好的脸色又问他:“先生你到底怎么了?”
这些事程归远自己都没弄明白对着于管家摆了摆手,说了一句:“没事。”
于管家嘴唇微动似有话要说,最后还是把那一声轻叹压在了心里程归远现在这个样子要说没事,没有人会信的,于管家猜测着他如今这般模样多半可能还要与程郁有点关系可程归远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多问。
程归远握着手里的手机邮箱里新发进来的文件他到现在还不敢打开看一眼于管家沏了壶茶,放在茶几上,对程归远说:“先生要不喝点茶吧。”
程归远听到于管家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握着手机的手又收紧了一些,他对于管家摇头说:“我也上去了,你没事就回去休息吧。”
他从沙发上起身,沿着楼梯脚步沉重地向着楼上走去,于管家站在大厅里,望着他的背影,长叹了一声。
程归远去了书房里,坐在桌前,将电脑打开,握着鼠标,僵持了很久,终于进到自己的邮箱里面,点开了那份调查结果。
这份调查结果其实并不详细,毕竟对方只调查了几日,而程郁却是在平海生活了五年之久,而且因为程郁的工作比较特殊,平海晚报的编辑们即使知道是程郁的父亲要调查这件事,透露得也不多。
不过调查的人还是通过各种蛛丝马迹,连蒙带猜地确定了程郁就是他们报社编辑口中的那位大神,联系之前由他提供给报社的种种调查结果,也能知道他这些年做过些什么。
在得到这些信息后,调查的人对程郁是佩服万分的,他本以为程郁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富二代、公子哥,离开了父母的帮助就只能做个平凡的小员工,但是看着这些资料,他自愧不如,就是他专门做这一行的,要像程郁这样把生死置之度外也很难做到。
这人也好奇程郁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听说他还带着一个孩子,纵然他对程郁升起一股敬佩之情,但同时对他这样不要命的工作也很不理解。
既然还有个孩子,为什么要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一旦自己出了意外,那孩子可怎么办?
不过这些事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他只负责把这份结果交到程归远的手上。
说起来程郁的运气挺不错的,看这些资料里面,他受过的伤不在少数,换个人说不定现在命都没了,可他还好好地活着,并且看起来一点毛病都没有。
现在,这份被整理好的关于程郁过去五年的资料,就这么躺在程归远的邮箱里面。
程归远握着鼠标的右手不停地颤抖,他将这份结果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期间有几次他已经坚持不下来,却像是在惩罚自己似的,咬了牙硬是撑到最后。
然后,他颓然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没动,好像死了一样。
从前,程归远以为程郁去了云京,有自己每个月给他打一笔钱,应该过得不错。
后来,他得知那些钱并没有汇到程郁的卡上,而程郁的身边还带了一个孩子,但是他在平海这几年做着记者的工作,应当也还行吧。
他总以为程郁这些年过得还好,总以为他们错过的其实不过只是五年的时间罢了。
现在,他将这份调查结果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知道这些年程郁在平海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他是不要命的在拼,在他调查的这些案件里,随便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一点意外,程郁或许已经不在了。
程归远不知此时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他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眼前几道白光闪过,就剩下一些五颜六色的光点,光点四处游散,组成程郁的模样,他还穿着当年他离开云京时穿得那一套衣服,被鲜血染透,衣摆处在不断地滴答滴答向下淌着血。
那些血滴落在他的脚下,汇成小小的一滩,他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
程归远张了张唇,无声地叫了一声小郁,这些画面在顷刻间破碎了,重新组合着,又变成今天中午时,在楼下的客厅里,程郁坐在沙发上,他指着自己的小腹上面,对他说:“这里,只剩下一颗肾了。”
那时他的表情漠然,没有埋怨,也没有愤怒,就好像在说一件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像是在说今天中午的饭菜很好吃,又像是在说自己丢了一根不起眼的铅笔。
程归远的眼眶在一瞬间湿润,下一刻眼泪夺眶而出,啪嗒啪嗒地落在桌面上,白色的纸张晕染出深色的印记来。
他有多少年没有哭过了,可今天这一天,却已经哭了好几遭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张在医院拿回来的片子,看着程郁身体里那块地方硬生生地空了一块下来,程归远只觉得这一刻,好似把自己的心也给挖了去。
程归远怎么也想不明白,程郁为什么会接这么危险的工作,若是他孑然一身,倒也罢了,可他身边还带着程嘉言。
而当年,他为了安锦然放弃程郁的时候,程郁又在想什么呢?
无数的问题涌进程归远的脑海中,他这些年一直待在平海,即便是刚有了程嘉言最困难的那一段时间,也没有想过回到云京,直到今年才回到程家。
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了?
程归远之前并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一股莫大的惶恐袭上他的心头,即使没有答案,也让他浑身战栗。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变成今天这般模样的,记忆里程郁在草坪上奔跑的小小身影又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像是现在的程嘉言一样。
程归远恍惚间忽然意识到,他与程郁之间,无论他要怎么弥补,可能都回不去了。
头顶的灯光愈加的明亮,他的影子落在白色的纸张上,纸上被泪水浸泡过的地方起了皱,上面的文字也都模糊了。
程归远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很久,他将邮箱里的文件又看了几遍,到最后脸色苍白,一脸疲态。
于管家半夜有些口渴,想要出来倒点水喝,他刚一推门从房间里走出,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客厅沙发上有个黑影,他当即吓了一跳,连忙用着手电筒晃了一下,才发现那黑影是程归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