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回 设障法傅后令秋狄 忧家国周后酿苦心(1 / 2)帝鉴首页

余良甫辞别后,皇帝仍坐了一阵,握着玉杯,独自饮了杯酒,而后放下酒杯,喃喃道:“到底是朕眼界太低,还是旁人没把朕放在眼里...”

不等玉溪作答,皇帝便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吩咐道:“回宫。”

一回了宫,皇帝立即召了御膳房、御用监的掌事,下令今后御用饮具一律改用瓷器,不得用金玉,连膳食份例都一减再减,这般清苦自律比之先帝爷更有过之。

选秀的事已着手办下去了,因此事皇太后与皇帝不和昭然若揭,傅友德又多日称病不朝,连带着傅友德与傅太后闹翻的消息也越传越凶。再加上清流派之首余良甫罢官归乡,内阁空缺,各方势力争入内阁,廷推久议不下,朝廷似是乱像丛生。

一些心忧社稷之臣不免担忧,在外的几个藩王历来都不老实,自纳官属,招募军队,张口闭口向朝廷要钱要粮,傅太后摄政后,锐意削藩,用“众建诸侯少其力”〔1〕的老法子将晋王、辽王、楚王等较为强大的封国一分为三,又将一些兵强马壮的塞王迁于南方,这样藩国势力才稍收敛了一些。

回想当年还心有余悸,先帝驾崩,八王争入京城奔丧,变乱一触即发。好在朝廷内外一体,文武相济,武有徐斌老将军,文有齐正等托孤大臣,就是内宫中,周后主动让权于傅后,都是怕因乱生变。如今倒好,母子不合,文臣相讦,武臣不朝,可谓时局堪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恰巧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秋围时节,太/祖以武开基,马上夺得天下,且元胡并未剪灭,时时威胁大明,为防承平日久,武备费驰,届时胡虏一朝南下,防不胜防,遂复古人秋狄之制〔2〕,以训诫子孙,不可偏文废武。先帝虽是文秀内敛,处政柔和,而也不忘祖制,在秋围之时与宗亲一道围猎。

早前皇帝年纪尚小,秋围多由老宗正郑王及朝廷官吏代行,康嘉七年,皇帝年十三,行弱冠礼〔3〕后,方亲临秋围。今年秋围傅太后早下令内阁及宗人府,依旧以郑王代行,可皇帝又令鸿胪寺下旨,宣谕各藩,召诸王世子赴京侍驾围猎。

朝廷先后两次下旨,前后不一,着实令藩王看了笑话,傅太后得知后震怒不已,在养心殿与皇帝大吵一番,一时废帝的风声不胫而走,本来诸王个个已摩拳擦掌,现今更闹得人心惶惶。

如今酉时一过,各宫门已下了匙,如再想出入,则须请了勘合,门房得了信物方会开门。一向循规蹈矩的周后今日却破了例,大半夜从偏僻的西苑前往养心殿,要知道,这么多年周后除了必要典礼方出现在众人前,平日里都待在佛堂诵经念佛,从不踏出西苑一步,宫人们见了无不惊诧,却也无人敢拦。

周后至养心殿,值班的太监们听见动静,悄悄遣人去回禀傅后,然后故作惊慌地跪在道上挡住去路,磕头请安道:“仁圣皇太后福寿安康。”

周后如何不知其用意,她却并未恼怒,语气平淡地开口:“让开。”

她虽是个和善的人,但并不与人亲近,加上地位尊贵,虽不比傅太后咄咄逼人,可自有股天生的气势,这里小太监们哪里敢拦,心里打着鼓,又不敢贸然放人进去。

好在,这时李德成来了,他点头哈腰的挡着路,低声下气地回禀道:“主子已经睡下了,奴才不敢惊扰了她老人家,望太后娘娘恕罪。”

周太后淡笑一下,抬起步子,清冽地开口道:“不打紧,她若睡下了我便在偏殿等着,她什么时候醒我就等到什么时候。”

说罢就径直往大殿走去,李德成想拦也不敢拦,况且他知主子素来敬重周后,即使敢轻慢皇帝也不敢丝毫怠慢她,若真惹了周后不快,傅后头一个都得不乐意,李德成只能屁颠屁颠地随着进殿。

入了西暖阁果不见傅后,周后也不急,端坐在炕上,手里依旧是一串不离身的小叶紫檀佛珠,倒是闭上眼睛念佛了。

过了半晌,才听见动静,睁开眼却见傅后只着了一身素白中衣就出来了,景萱拿着衣服跟在后面,要为她披上,她倒是嫌麻烦,轻轻抚开了景萱手里的衣服,便走边笑道:“多少年姐姐都不曾踏入我这养心殿半步,如今更是头一回深夜前来,我当是有何要事,却是来念经的?”

周后有条不紊地放下念珠,递给在旁侍候的时晴,看了一眼衣着单薄的傅后,眉头微蹙,答非所问:“虽说是初秋,到底更深露重,你还是把衣服穿上,莫染上了凉气。”

戏弄不成,傅后几不可微地瞥瞥嘴,却还是依言穿上了衣服,那乖顺的样子哪里像白日那个阴晴不定,须人万般讨好的人。就是对皇帝,傅太后也习惯了发号施令,不然方才也不会与皇帝大发雷霆。

等傅后穿好了衣物,周后才对着坐于一旁的傅后说明来意,“今日听闻你与皇帝生了口角之争,皇上也快大婚了,你不能不再顾忌着点了。”

傅太后听了教训倒也不恼,不紧不慢地笑道:“我会有分寸的。”

于此境地还这般胸有成竹,周后不妨把话说的再明白了些:“余良甫罢官,英国公称病,秋围的档口你又和皇帝大吵了一番,如今上下离心,这样下去迟早会是出乱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