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后不甚在意地道:“只要我不乱,这天下就乱不了。”
说了半天,见傅后依旧无动于衷,周后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她语气冷冽道:“朝里的事我素不过问,只是不管你设了什么局,万不该把皇上牵扯进去,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本欲喝茶解渴的傅后手一顿,脸色微变,悬在半空中的茶杯终是落下,她冷笑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周后道:“江山社稷?当年忍让我是这一句,后来搪塞我也是这一句,如今责难起来又是这句,除了这,在你眼里旁的都是多余的?”
周后神情恍惚了一阵,不消片刻,眼神已恢复清明,“这么多年,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就不该再贪心。”
傅后伸手握住了周后的柔荑,目光变得炽热起来,说出来的话却带了几分凄凉,“我从不曾得到过你……”
景萱和时晴早已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周后暗自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可奈何那人握得太紧,她竟挣脱不了。周后闭上眼任她牵着自己的手,可那人又得寸进尺的上前环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旁吐气如兰,喃喃念道:“宜兰,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么。”
周后僵直了身体愣了半晌,待回过神来又一片冷漠,面无波澜地道:“放手。”
傅后却更紧紧地搂住她,涩然道:“九年了,就是磐石也该动摇了,你的心就这么狠么?”
说完此话,周后依旧没什么表情,可傅后明显感受到她略带抗拒的身子软了几分,她心里一喜,忍不住悸动地吻上了她清凉柔软的脸颊,周后闭着眼既不阻拦,又没有如含春少女般羞涩的迎合,好似世外化人般不关己事。
为了周后,傅后过了近十年的禁欲生活,且不说她倾国倾城的容貌,作为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期间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想要爬上她的床,就是她的亲兄傅友德都替她物色了不少面首,可她一一回绝。纵使偶尔与某些大臣交往过密,传出不好的风闻,可事实上,她从未将那些人放在眼里过。如今好不容易一亲芳泽,压在傅后心里多年的欲望又被挑起来,她呼吸渐重,辗转覆上了周后的唇,欲要深入,那人却咬紧牙关,纹丝不动。
一丝怒火袭上了她的心头,她使劲咬住了周后的下唇,血腥味充斥了她的口腔,周后一时吃痛,她瞄准空隙欲乘虚而入,周后却没有再纵容她任性下去,一把推开了她。傅后看着眼前这个清冷薄情的人,她的发丝凌乱了几分,一向端庄白皙的脸也染上了一阵潮红,平日里毫无生气的脸也带了几分薄怒,即使生气也是风情无限。
周后并未急于整理妆容,语气泠然而悲凉地道:“我老了,只想过几天清净日子,你想解闷,还是去找别人罢。”
算起来周后也才三十出头,自先帝走后又与俗世隔绝,清心寡欲的吃斋念佛,岁月没能摧残容貌,反而使人显得愈发气质卓然,如空谷幽兰。只是宫中女子,年轻貌美者不绝如缕,连后辈皇帝也都长大成人,年纪摆在那里,加之,经历风云变幻这么多年,纵使容颜不老,她的心也早已老了。
傅后不免心口泛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旁的再也容不下了。”
顿了一下又接着道: “这么多年,你忍着我,让着我,关心着我,我不信你对我半点无意。”
周后缄默不语,过了一阵才怔怔道:“我曾答应过先帝,要照看着你们母子平安。”
回过神来又接着道:“此次秋围必有凶险,纵使为了国家大事,也不该让皇上以身犯险。”
果然此话一出,如一盆凉水泼在了傅后身上,连身上最后一点热度也抽身而去,她历来晓得用什么话最能伤她,一句先帝嘱托,就将她们这么多年的情意撇得干干净净。
傅后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就是在先帝在时,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更何况摄政以后,君临天下,更不曾对何人低声下气。她此时也冷了心,不再纠缠,站起身来,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冷淡道:“既然姐姐一心做那世外之人,纵是有先帝嘱托,也不该再插手国事了。”
语罢便迈开步离身,方走了两步,就听身后的担忧叹息声传来,“你做事自有分寸,只当我多话了。”
傅后停了脚步,回道:“她是我的孩子,若是连这点风雨都经不起,我要她何用。”
留下这句话就迈步离开,这般决然刚毅才是真正的傅婉歆,对自己的孩子也绝不手软。只是她不知,周后所担忧的又何止是皇帝的安危,更怕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独自一人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