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循得了空,穿了常服陪孙茹出来给小乔买零嘴。 起先孙茹穿了件黑色滚银边的男装,周循在大门台阶下看见她提着袍角蹦蹦跳跳地来到自己面前:“大表哥,咱们出发吧!” 到底是女孩儿,就算画粗了眉,穿了立领,皮肤的细腻度仍旧可以暴露她的性别。他皱着眉道:“女孩家家平常穿什么男装,今天你不是休沐吗?” 孙茹反驳:“我以前……” “你以前要去武场,里面全是男人,穿男装方便,现在你大了,要准备嫁人了!还穿男装,想什么话!”周偱皱眉截下她的话头,然后说:“回去换女装。” 于是孙茹只好转身回去找件压箱底的女装跟着他上街。 周循坐在马车上看着孙茹乱糟糟的髻叹了口气,该给她找个像样的侍女了。孙茹一向不喜欢女人伺候她,以前都是奶娘和几个丫头带她,后来长大一点,丫头们因为一些事都被配人了,又买了一群小丫头,可是那群丫头真是烦死人,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你说她们又不是伺候少爷,争风吃醋有什么用啊!最后被孙茹全发配给大乔夫人了。 自此孙茹的身边只剩下金乐。估计找遍天下,也就她一个女儿家是男人服侍的。 孙如发现大表哥碰上自己后就特别喜欢叹气,她有那么糟么…… 周循招招手,示意她坐近些,孙茹在周循面前一直很乖,于是向他那端挪了挪。周循给她拆了头发,用发带重新绑了个不怎么复杂的发髻,随后拍拍她脑袋:“好了,待会儿去人牙子那儿给你买个侍女。”见孙茹要皱眉,保证道:“一定给你选个干净利落的。” 孙茹只好答应。 一路逛啊逛,孙茹中午吃饭吃的早,抬头看看太阳还没到饭点儿,忧伤爬满脸颊,周循转头看她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心下了然,把她牵进城湖酒楼。孙茹一进酒楼就像活了:“我要吃四喜丸子,炸年糕,春卷,八宝饭……”小二看她的两眼满满都是吃货二字。 周循只好无奈地对小二说:“随她。” “有酒吗?”孙茹兴致勃勃的问。 周循翻开茶杯,冷声道:“喝酒吃东西二选一。“ 反正就是不让她喝酒嘛!孙茹只好撅撅嘴作罢。周循倒了杯茶品了一口放下茶盏皱眉,对要离开的小二道:“再来壶好茶。”见孙茹也到了杯正要往唇边送,压住她的手:“别喝了,都是茶渣,还是隔夜的。” 小二听了羞得满面通红,陪着笑脸道:“是我失察,那官爷和夫人要什么茶?” “我们不……”孙茹愣怔后分辩道。 却被周循打断:“雨前龙井。”小二领命去了,孙茹摸摸自己的发髻发现周偱给她全挽上去了,竟然是个妇人髻……偷偷委屈地瞄了一眼周循,周循挪开了眼,不好意思地咳了声。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城湖酒楼在建邺城门边上,背靠着护城河,从窗子里望去波光粼粼的河水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越发纯净。 忽然门口一阵吵嚷,只见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人进了门,掌柜的引那一大帮人上了楼上雅间,上楼时孙茹清晰地看见那穿着黑色绣扶桑花暗纹常服的人——正是陆逊。 呵呵,真是好巧。幸亏听大表哥的话换了衣服…… 这边孙茹正吃得很开心,那边雅座里也换盏推杯很是热闹。 突然,毫无预兆的,小二就被一脚踹飞了出来,正好被楼上栏杆拦住,孙茹和周循一起抬头,孙茹脸上还留有沾春卷的酱痕:“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 周循抬头看了看:“有人闹事吧……”话还没说完,那边又被扫出两个穿常服的官员,孙茹暗道不好,未及周循拉住她,便拍桌借力飞身上楼,里面早就乱成一团,官员们连滚带爬地跑出雅间,几个舞姬歌姬互相抱着哭成一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四五个穿着夜行衣的刺客正在围攻池离,而池侍卫身后赫然是那个脓包将军陆逊啊啊啊啊啊啊!真想不到这么弱不禁风的男人是怎么当上将军的?潜规则?!上完战场上龙床?!要命的! 孙茹下意识往腰间一摸:今天穿女装家伙没带!孙茹灵机一动跑到一个舞姬身边,低声道:“得罪了。”扒下人家的批帛,舞姬嘛,本来就没穿多少,被她一扒,更加暴露,哭的更厉害了。 孙茹当然没心思管这个,一抖画帛,做长鞭甩过去,和那几个黑衣人缠斗了起来。但这次刺客的水平似乎远远高于上次,一人就能把孙茹逼得进退不得。 这时周循也持了剑上楼,缓解了孙茹和池离的窘境。孙茹画帛挽过,随风而动,黑衣人持刀劈来使孙茹一眼就看见黑衣人手腕上的刺青,瞬间让她叫起来:“十三杀?” 十三杀,指的是天下间最穷凶极恶的刺客,共十三人,是三国各地逃出来的重罪犯,因为一直抓不住,他们就一直逍遥与法外,最后组成联盟,成为十三杀,任何人只要拿足够钱来,你就是要弑神杀佛他都能给你办了!而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见人头!想想都背后发凉。 我滴乖乖,陆逊,你真值钱!简直就是个香饽饽。 孙茹看到十三杀的刺青瞬间兴奋起来,高手相见分外眼红,手上动作更加快了。 池侍卫将陆逊推给孙汝对她大喊道:“孙少爷,先带将军走!” 孙茹听了才想起有个陆逊,不敢恋战,立马提起陆逊的后领将他拖向窗口。刺客一共五人,周偱拖住两人,池离阻步一人,剩下两人追着孙茹而去。孙茹抱着陆逊飞出窗口,黑衣人一个五角暗器飞出,直冲孙茹身后空门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陆逊一手拔下领口的白玉绊扣掷出,只听“叮——”一声,五角暗器被打飞在空中转了又转后钉在窗框上。而那枚绊扣瞬间散成碎末四下开去。 可是孙茹在半空中才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下面是护城河啊啊啊啊啊啊! 天要亡她! 等孙茹和陆逊上岸时已经入夜了。估计他们顺着护城河漂得蛮远,孙茹二话不说先找了个洞生了火,转头看见陆逊窝在一块石头旁边,孙茹拍拍他的肩:“陆将军?捡柴去。”不然入了夜他们都得冻死。 哪知陆逊一动不动,真的像死了一样,孙茹推推他,没动静? 把他翻过来,就看见他双眼泛青,嘴唇发紫,左手紧紧握着,掰都掰不开,像是握着重要的东西,孙茹也就没再掰,他湿哒哒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头上还顶着一叶水草。活像个水鬼!瞧这副样子,应该是中毒吧……可是,没见他受伤啊。 孙茹手指放在他鼻下探探他鼻息——还好,还有气儿。 她摇摇他,喊:“陆逊——”陆逊把眼缓缓睁开一条缝,然后捂着肚子蜷得更紧,眉头紧紧皱着,又昏了过去。 孙茹看这阵仗,可不就像上次那样嘛? 孙茹又不会解毒,想想先把他的湿衣服扒下来吧,既中了毒,裹着个湿衣服对身体也不好。 孙茹把自己衣服用内力烘干,然后就着火把陆逊扒的只剩条亵裤,扒开他亵衣的时候孙茹惊呆了:天哪,他身上这么多伤?!不说那些深深浅浅的旧伤,就说这胸口到小腹的——看上去很新的伤口,就已经分量很重了。 陆逊你到底是淫□□女了还是杀人放火了?人家这么想要你的命!这条伤口竟然没把你肠子剖出来?! 孙茹把伤口上的绷带褪下才恍然明白,那天看到的裹胸带——就是这个。 那大姨妈肚子疼什么的就是身上毒发了吧。啧啧,被整成这样还不死果然祸害是要贻害千年的。 帮他收拾好,孙茹把身上的干外套脱给他,一边那树杈支了他的衣服烤,一边怕他冷抱着他坐在篝火边上。他靠在她的肩膀上安静的呼吸,浅浅的。身子不住颤抖那颗泪痣在眼角处摇摇欲坠,使孙茹不禁生出些怜香惜玉之情,帮他提了提肩头滑落的衣服。 孙茹有点冷拉了拉领口,女装领口太低,北风呼呼往里头灌,肚子饿得咕咕作响,现在出去肯定不行,至少得等到明天早上,按照他们在河里漂的时间计算,离城至少有个七八里。希望大表哥和池侍卫能找到这儿来,就用不着她拖着个病号回去了。 孙茹拿树枝将火拨旺些,却瞬间手顿了顿。她自小习武,听力也是必攻的一项,她似乎听见了有人踩在枯枝上的声音,而且,只有两个人…… 孙茹迅速踩灭篝火,将篝火屑扫到角落里,拿绿莹莹的青苔杂草盖好。 如果是大表哥他们,如何会只有两个人?她怎么忘了十三杀不见人头不收手的规矩了? 孙茹穿了陆逊的外衣将陆逊拿自己衣服像个包裹一样包好,四处看了看藏在角落里是不行的,她抬头巡视上方:还好,没蝙蝠。就一纵身跃上洞顶,洞很高,上面有一块儿突出来的峭壁,将陆逊放上去,找些杂草盖盖好。然后就躲在阴影处等着。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两个黑影出现在洞口。他们在洞里逡巡半刻,一人来到孙茹藏身的地方前面,孙茹摘下耳环夹在指尖,借着有利地形从后面捂住那人的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耳环的环针扎入那人脖颈上的大动脉,那人哼都没哼一声瞬间瘫软下去。名噪一时的十三杀杀手啊,就这么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孩儿给弄死了。 待另一人察觉转身时孙茹已经夺了他同伴的刀拉开架势攻了上来。 那人愕然片刻旋即迎身而上,两人你来我往,孙茹因为是个女孩力道自然不能和男子比,从小学的是灵巧敏捷的武功。山洞虽高,却十分狭窄,那个大个子施展不开,但用的却是杀招。 斗了半天那黑衣人见没有成效慢慢退出了山洞,后铩羽而归,估计是去找同伙。孙茹跳上峭壁拨开杂草,这时的陆逊已经醒了,嘴唇上的紫正在缓缓退去,他望着她第一句话竟然是:“殿下武功很好。” 孙茹被他气笑了:“你说了第二遍了。”然后背着他飞身下壁,向洞外走去。 现在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能待在一个地方坐以待毙。 夜风飒飒,月影西斜,树影斑驳间的一场逃跑显得那么不真实。 陆逊趴在孙茹肩头幽幽的说:“你穿了我的衣服。” 嘿,本殿穿你衣服怎么了?她穿着拖拖拉拉的女装跟人家打?要真这么着,你小子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了!孙茹没理他。 “你的衣服是干的。”他又道。孙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就“嗯”了声。 又听见他道:“我的衣服是湿的。”孙茹这下听懂了,咬着后槽牙道:“我衣服是自己用内力烘干的,你要干的自己烘去。” 陆逊埋在她肩头,气息喷在她颈边:“我中毒了,不能用内力。”他声音闷闷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孙茹哀叹一声把他放下来,毕竟他也是个病号,不能对他太严苛,而且太冷了他冻死怎么办?随即准备给他把衣服弄干。哪听到那厢他又道:“顺便帮忙把我头发也烘干吧。” 烘头发?!孙茹现在想一掌轰爆他的头!得寸进尺的男人! 正要发火,陆逊把手指放在唇边“嘘——”宁静的瞬间苏茹听见了马蹄声。 他在孙茹愣怔间将她捂住嘴扑倒滚到草丛中,伸手朝她领口塞了个硬邦邦的长条状的东西,那东西顺着她领口直接落入她的……乳/沟里……“陆逊你下流!” “嘘——”陆逊再次警告她别出声。“还请殿下帮我保管,除了我本人亲自来拿,谁都不要给,如果我死了……在我出殡那天把它交给你伯父。”他悄声道。 似乎再说到他死不死的时候,陆逊并没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孙茹惊呆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什么死啊死的,你说句好话行不行!唔……” 孙茹再次被捂住了嘴。 马蹄声渐渐由近及远夹杂着呼唤声,在旷野间显得更加清晰。是周循的声音。 孙茹再也待不下去了,扒开陆逊的手坐起来:“大表哥,我在这里!”像荒岛的人看见路过的船只,孙茹的心里瞬间被点燃了希望。 周循驾着马来到他们身边,把她拉上马皱眉道:“怎么穿着上将军的衣服?上将军呢?” 孙茹指指屁股下面套着自己外衣的陆逊“呐。” 陆逊作为一个男人,这辈子第一次穿女装,还被自己随后而来的亲卫看见了,颜面何存?!索性闭着眼躺在地上装死。 池侍卫赶上来将自己家将军抱回车里朝孙茹抱拳:“大恩不言谢,景云侯先带孙少爷先回去歇息吧。日后将军比登门拜谢。” 周循点头,打过招呼便抱着孙茹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