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屿缓缓停下了脚步,看着前面的众人越走越远,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他强忍住直接挂掉电话的冲动,声音有些不平稳地说:“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
对方却俨然一副闲庭信步的口吻:“听说你最近在录制综艺节目,打来问候一下你。”
“我不需要。”时屿果断地说,声音散发着尖锐的冷气,“请你以后也别再来打搅我的生活。”
对面却似乎他的这句话被逗笑了起来:“作为一个父亲,关心自己儿子的生活,难道就是打扰吗?”
时屿冷冷道:“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个。”
说完,他正准备直接挂断电话,又听对面说:“你是打算走回你母亲的老路吗”
“说到底,其实你们确实是同一种人。精美易碎,如同陶瓷一般,只适合被收藏在家庭的橱柜里。”
“相信我,和外面的世界接触太多,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配提妈妈,更不配定义我。”时屿说完,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但他整个人并没有移动半步,而是呆愣地站在原地。
抓着手机的那只手,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有青筋暴起的趋势。
也不知道单独站在了那里有多久。
直到海风带着夜晚专属的一点寒气,打在他身上,时屿才觉得出走的理智慢慢回笼。
他举起手机,上面还有一条刚发来没多久的信息:我还会找你,也会用行动向你证明。
时屿皱眉扫过,将这个号码永远地拉入了黑名单。
进房间门的时候,陆一衍看到的便是时屿脸上掩藏不住的无力感和沉重感。
便问:“怎么现在才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时屿摇了摇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强撑起一抹微笑,回答说:“没有,只是稍微有点疲惫。”
一进了房间,他就把自己锁进淋浴室里。
金边雕花的挂镜里,清楚地倒映出他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
一头被汗水濡湿的头发紧贴着头皮,眼睛的红血丝顺着眼角蜿蜒到整个眼白的部分。
憔悴,疲惫的痕迹在脸上暴露地十分明显,整个人看上去可悲又可怜,形同鬼魅。
时屿确信,陆一衍刚刚看见他的时候,必然也是被他这幅样子吓到了。
但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用冷水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着自己的脸,尽力让那些焦灼的情绪痕迹一点一点地退下去。
甚至因为用力过度,他的脸部皮肤都被洗地微微发红。
直到陆一衍在门外敲门问候的时候,时屿才把开着的水龙头关了,用干毛巾匆忙地擦拭了一把脸。
陆一衍略有些担忧地在外面问:“真的没事吗?有事可以和我说说,或许我有能帮到你的地方。”
“没事,”时屿又摇了摇头,轻咬了下下唇,然后说:“只是太疲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陆一衍不再追问:“好。”
但这一夜时屿甚至连双眼都没闭上一下,只是目光晦暗地看着一室的黑暗。
耳边盘旋着电话里那如同调侃语气般轻松的声音,时屿放在身侧的双手逐渐紧握成拳。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地狱这种地方的话,他就算用尽最极端的方法,也要把那人拖到那种地方去,让他也尝尝受尽煎熬的滋味。
第二天的清晨,不知道是受情绪变化的影响,还是一夜未眠的缘故。
时屿只觉得头脑一片昏沉,但为了不让陆一衍发现异常而担忧,他面上依旧表现地很正常。
这天的任务和昨天一样,依旧是下潜,去拍摄完昨天未完成的vlog部分。
时屿穿着潜水服,跟在陆一衍的身后,却隐隐约约觉得脑袋有些晕阙。
甚至眼前静止的景象,都有了微微的晃动。
他以为是自己精神过于紧绷了,便晃了晃头,想让头脑保持清醒。
但在下水的那一刻,他颅内的那一股昏沉感,如同潮水一般,汹涌地侵袭而来。
海水对于身体行动的阻力愈明显,陆一衍的身影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又好像隔了很远的距离,怎么也看不清晰。
时屿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手脚完全使不上任何力量。
只能任由着自己随着重力的作用,不断地往下坠落。
在这样虚弱被动的状态里,配备在装备里的氧气也无法成功提供补给,呼吸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地变得艰难而急促起来。
时屿觉得自己的眼皮上的重量慢慢变得不堪重负,从精神深处冒出的疲惫感喷涌而出,占据了意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身体坠向深海,愈坠愈深。
如果这样的话,那个人应该也不可能再找到他的吧,意识模糊间,时屿昏昏沉沉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