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浮沉沉中,他感觉似乎有人迅速地奔着自己的方向而来,有力的手臂搭过了他的身体,支撑着他一起向上游去。
有热度的身躯紧贴着他逐渐冰冷的心跳。
他听到一个十分紧张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不断地说着:“不要睡,醒一醒。”
紧接着,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不同于海水,但像海水一样微涩且微苦。
握着自技手臂的那双手,在无法克制地小幅度抖动,他能感受到对方是多么紧张的心情。
他想回握他一下,告诉他自己没事,给他以鼓励。可他还是使不上任何力气。
彻底失去意识前,时屿想,他可能还是要欠某人一句对不起了。
把陷入昏迷的时屿从深海里捞上来之后,陆一衍便把他交给了节目组专门配备的紧急医疗队,看他们陪伴他搭上了去当地医院的急救车。
一切的录制工作都被紧急暂停,所有人都在担心着时屿的健康状况。
所幸的是,经过一番抢救,时屿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因为高烧的缘故,还需要留在医院打针观察一下后续。
导演在商量着,该派谁去医院贴身照顾一下时屿的时候,陆一衍自荐了自己。
“他性格比较内向,在这个节目里,我对他算是比较熟悉,所以我去最适合。”
导演看着他脸上的疲惫和憔悴,有些不确定:“一衍,我觉得你好像也还没从这场事故中缓过来,你要不要也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我想去看看他的状况,不然我不太放心。”
任谁朝夕相处的搭档突然出了生命危险,都会放不下心。
导演理解陆一衍的情绪,没再阻拦。
为了不打扰时屿安静养病,所以去的只有陆一衍一个人。
一进病房,他就看到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面部苍白,呼吸虚弱的时屿。
他放轻了动作,搬了个凳子在他床前坐下,看着他几乎透明的脸色,轻揪了揪心。
又不放心地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不知道是他的手过于冰冷的缘故,陆一衍觉得入手是一片灼热的滚烫。
而昏迷状况中的时屿,似乎也对外界这点微小的动静有所反应。
他的头轻轻晃动了一下,嘴唇蠕动,轻说了句什么,但是声音太小,陆一衍没能听清。
于是他凑近了些距离,这下才听清了时屿睡梦中无意识的叮咛:
不想被关起来,我要离开……
反反复复都是重复这样一句听似简单的话。
但陆一衍的面色却变得陡然复杂,黑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刺痛。
为什么会被关起来,又为什么会这么绝望地祈求离开到底之前都经历了什么,才会在梦魇中都陷入这么痛苦的回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陆一衍本以为自己对时屿已经有所了解。
可是直到发生了这件事情,他才明白,自己自以为了解的那些不过只是表面的冰山一角。
他内心的痛苦,煎熬,他根本毫无知觉,或者有所察觉,却不敢深入多想。
陆一衍看着时屿紧皱着的眉头,怔了怔想为他抚平,却又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紧急缩回了手。
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和无力感,一点一点地啃噬着自己的内心。
他打算走出病房,去医院外面抽根烟冷静一下,可才刚转身,便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滚烫的手牢牢地抓住。
睡梦中的时屿,小声地无意识地轻说着诉求:不要走,求你……
陆一衍看着他,眼神渐渐柔和下来,重新在座椅上坐定,回握住他的手,用力的,有力量的。
我不会走,只要你需要我。
在医院满是消毒水气味的,令人不安的氛围里,两人通过手心的热量,不断传递着温暖,给彼此以慰藉。
第二天,时屿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枕着半边手臂的陆一衍睡在自己的病床边,另一只手还被牢牢牵在了自己的手里。
惊愕的情绪一时袭来,他又不敢立即松手,怕惊醒陆一衍,只能动作缓慢地一点点把手指松开,试图挪开。
可刚挪了没有多远的距离,一直毫无动静的手掌突然追了上来,再次牢牢地握住他的手心。
“醒了?”陆一衍的瞳孔半是清明,半是还没有散尽的朦胧睡意,声音也带着自然清醒的微微沙哑,听起来十分磁性。
时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被他扣住的那只手,心里有种偷偷摸摸地干坏事,被当场截获的错觉。
“头还烫吗?陆一衍说着,抬起了空出的那只手,在时屿额头上一摸。
时屿本来是想回答不烫的,但是陆一衍这么一触碰,他觉得刚降下的温度缓缓又有回升的趋势。
还好陆一衍的手没多停留,很快就收了回来:“还好,比昨天好了不少,目前头脑应该算是清醒的,对吧?”
在陆一衍极具威胁性的目光下,时屿乖巧地点点头。
“好,那我们现在可以好好地算一算昨天的账了。”陆一衍剑眉微挑,好整以暇地在他手掌上轻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