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寸金 逍遥界独我归来(1 / 1)逍遥劫之——断云微度首页

雨水夹杂着雾气使得了凡完全看不清下一块木板所在,他的脚在摸索中找到了踩踏物。许是踩的有些靠近边缘,正当他要前移,站在这块木板上时,木板“咔嗒”一声脆响便一分为二坠入空谷。了凡的身体猛然前倾,感觉到前脚踏空、后脚打滑、重心不稳、天旋地转。  滂沱大雨丝毫没有减弱,了凡的脚下踩空,他机灵地就势跪在了先前那块木板上,只是他一个踉跄,了然从他的背后滑落。了凡仅靠单手抓着晃动的铁链,一只手紧紧拉着悬空的了然。了然再次命悬一线,了凡的两只拉扯得变形的胳膊不知还能维持多久,他在咬牙坚持着,坚持着……  雨雾缭绕中,了凡以为产生了幻觉:一个仙人般的身影闪现,似是从天而降,耳畔响起一声“放手”,威严中透露着熟悉的语气。他下意识地反应过来——是师父,了然瞬时不见,了凡那只下垂的手轻松了不少。跪着的腿虽是有些麻木,但师父就在不远处,了凡信心倍增,他借助铁链的力量站起,脚下轻踩,一步又一步,来到了山的对面。  石阶上,师父从怀中掏出金丹,塞入了然口中。了凡满脸惊愕:“师父怎么这么快知道了然中了蚁毒?”  师父并不多语,他背起了然,沿盘山的石阶而下,了凡跟在师父身后,雨水渐停渐歇,回到清风观,暮云山上又恢复了晴空万里。暮云山下林无际,清风观被群山环绕,晴朗时可见“千丈青松,红日映朝霞;万竿茂竹,清风扶云岬”。  师父将了然放回他房中的榻上,把他的脉搏、观他的气色,而后转身对了凡说:“将湿衣服换下吧。”  了凡心中颇有疑惑,但看师父面色从容,他便欲言又止。  几个时辰后,了然睁开眼,发现已躺在了清风观中,床帏旁站着师父和了凡。  师父看他醒了,问道:“为师问你——你为何中毒?”  了然装作无辜地瞥向师父,师父一贯面如止水心如镜。了然晓得师父读心术的厉害,但他仍心存侥幸,可怜巴巴地说:“徒儿修习时太过专心,不知为何。”  “嗯?”  师父只是轻声质疑,便不怒自威。  了然小心翼翼地再次偷瞄师父,师父的双眼像雷电般击穿了他的大脑,他不由得想:“难道师兄已经出卖了我?”   “你与了凡一同长大,他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师父不紧不慢地问到。  了然慌忙低下头,大脑飞速旋转:“不能再让师父看我的眼睛,怎样才能避开他的读心术?”此刻屋内安静得让他不敢大声喘气。  了凡为化解这僵持的局面,在一旁轻声说:“回师父——山洞潮湿,蝼蚁颇多。”  师父像是没有听到了凡的话,依旧静静注视着了然。  “你一向巧舌如簧,为何沉默不语?”  等不到了然的回答,师父道:“你和了凡一同长大,他读书时能一目十行、闭目时能神游百里,你却只知道数云数鸟数蚂蚁。为师自以为可以改变你,至少了凡和你同吃同住可以影响你,但究竟山归山、水归水。”  师父顿了顿,缓缓说道:“你炼丹的悟性颇高,离此地不远的清虚观闲置已久,你去那里修养炼丹吧。莫要远离暮云山便是为师对你最后的要求。”  了然心里一惊,师父的意思难道是要将他逐出师门?离开了师父岂不是要挨饿受冻?  “我哪也不去——师父,念在师徒情分,再饶徒弟一回吧。”  师父淡然中透露着些许无奈:“相信师父,清虚观是你最好的安身之处。你且休息,明早为师送你。”  说完,师父离开,留下怅然若失的了然。  了凡随师父到侧殿,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桌案上檀香袅袅,一旁龙飞凤舞的两行墨迹散发着黑黝黝的光:  梦幻幻梦真梦真幻   了得得了不了不得  “师父,是否对师弟的惩罚过于严苛?”了凡先开口问到。  “这不是惩罚——是尘埃落定后,不得已而为的决断。”  了凡没有明白师父话中的含义,他解释到:“了然只是贪玩,此番中毒的教训,他会引以为戒。”  师父听了,摇摇头,反问道:“你以为为师仅是因他贪玩而让他离开?”  了凡不解其意,没有回答。  师父意味深长地解释道:“天地之间,人如蝼蚁。蚁穴之争如未来天下之纷争,新君已定,乾坤气数,已近明了。可叹了然在其中任意胡为,若不是你坚持救他、若不是还念在与他的师徒情分,为师不会出现在悬梯间。”  了凡更加地不解:只知道师父读心术很是厉害,他难道还有千里之目,能洞悉今日洞中事?况且,依书卷中所讲的龟壳、蓍草、星象等占卜之术,蚁穴之争与未来天下有何牵连?  师父看着了凡迷惑的神情,道:“不解?为师来为你解惑。你可知你的背后有七颗痣?”  了凡轻轻点头。  “但你不知道,它们的位置正是一幅北斗七星图。你还不知道,了然也并非常人:他的手横纹纵纹相连便是当今大宋的版图,你们二人一个背负北斗,一个手握乾坤,你我师徒相遇看似机缘巧合,却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为师寄希望于你们,但十年间你二人情同手足,道行却相去甚远。今日若不是你行慈悯改蚁道,蚁穴之争更加困顿,未来残局无法挽回。了然的性命已保,为师却自愧天下人,望他离开后能好自为之。”  了凡愕然,原来他二人身上还藏着如此“玄机”。  “时至今日,为师将可为不可为的都为了,可说不可说的也说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离开?”了凡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师父如此突然的决定,问:“为何如此匆忙?徒儿日后还想向师父讨教。”  “以你的见解和学识,为师不必再做指点。从前收集的各类书卷留在七宝玄台,来日方长,你在此潜修,必能有所收获。这院中有小片菜园可自给自足,你那坤道院的师妹若素擅长医术,也能慈济一方。唯有了然——明日我送他去清虚观,教他炼丹制药,观中还有些闲散的银两全部送与他,为师也算仁至义尽。日后你们少要往来,莫让他损了清风观的清誉。”  师父一一交代观中事务。他们走进七宝玄台,师父爱惜地一一审视如山的书卷,猛然间他想起了一件事,便在书垛的一角,取出一块暗莹莹的石头,递与了凡。此石虽不似翡翠通透、也不似美玉无瑕,但它质地坚硬,绿中透蓝,蓝中透光,隐隐绰绰的纹路有如象形文字般曲曲折折,奥妙难解。师父道:“这块奇石,为师曾对你讲过它的来历。如今留在七宝玄台,不要被了然知道了拿去卖与市侩小人,失了赠予者的一番好意。”  了凡点头应允。  一切安排妥当,师父去意已决。  了凡依依不舍,说:“您待我二人亦师亦父,明日离去太过匆忙,徒儿着实难舍。师父要去向何方?可有安身之处?”  师父豁然一笑,道:“勿需多虑,日后你会明白:心中无牵挂,天地便是家。”他拍了拍了凡的肩膀,满目慈祥,说道:“为师欣慰,假以时日,你的修为定在为师之上。”  次日清晨,师父带了然离开,了然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师父却大步流星步履坚定,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了凡久久矗立在清风观门前,分不清是山雾还是晨露,迷蒙了他的双眼……    了然随师父去了不远处的清虚观,在破旧的观中学习炼丹制药,几个月后,师父离开。了然靠着师父留下的一些碎银子四处游玩,招了一群道童做起了占卜、法事、卖丹售药的营生,靠着他那口吐莲花的巧舌,“生意”也还红火。他本家姓“魏”,被尊为清虚观观主“魏道长”。  了然的师兄了凡本家姓“王”,被尊称为“王道长”。清风观不比清虚观那般热闹富足,但世人都在贪慕别人的“有”,王道长却乐得其中的“无”。  暮云山,苍崖绿嶂,山间空蒙。  晴日,蜿蜒山半,云游而归的王道长在凉亭下一览山色。王道长风骨神采巍然,白色道袍与凛凛长须在风中飘动,犹如九天上神降落凡尘。  两个青布长衫的男子从山上沿着石阶小道缓缓而下,不一会儿,来到了凉亭中。  年轻一些的男子相貌儒雅,看得出是饱读诗书之人,但他的目光比一般的书生更显睿智、眉宇间更多一些磊磊正气。年长的男子面貌和善,毕恭毕敬地跟在‘书生’身后。那‘书生’看似忧心忡忡,低声对年长者说:“此地不及时引渠截流,难除山洪隐患,但如何开山引渠?若是规划不当,便会劳民伤财……”  王道长近距离打量了说话的这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他轻轻颔首,心中已明了他们为何事忧心。  “大人,贫道可否借一步说话?”王道长上前,面对年轻的‘书生’微微躬身施礼,面露善意的微笑。  那‘书生’许是集中精力思考所谈之事,面对素不相识道长的问话,他的表情凝住片刻,反问道:“道长,在下一介书生,何以被尊为‘大人’?”  王道长轻捋胡须,洒然一笑,道:“莫怪贫道直言——大人应是新到任的安州府知州。”  身后年长的男子听道长此言,有些不悦的挡在了年轻男子的前面,问道:“你莫不是骗人钱财的相士?”  年轻男子将年长的男子拉到一边,他依旧面带笑容,温和礼貌却掩盖不住匪夷所思的神情,问:“道长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