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锦弦的照顾是典型的直男式照顾,即“我才不管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反正我想给你的是这个”。
虽说也挑不出什么错吧……但就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例如几人一起吃饭时,厉锦弦会突然自顾自的给许言轻夹一筷子牛肉放进碗里——许言轻和林夭都愣住了,彼此对视一眼,齐齐望向厉锦弦。
厉锦弦浑然不觉,抬了抬下巴指着那块儿牛肉示意:“尝尝这个牛肉,是他们家的招牌。”
“哦……谢谢啊……”许言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道谢,然后拿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眉头为难的皱成一团。
许言轻大学时和室友一起去吃牛排自助,因为吃的太多伤着了胃,因此从那以后对牛肉这种食物采取的便是敬而远之的态度……软嫩鲜红的牛肉块儿在她手下滚来滚去,很快就沾满了一身的米粒。
她动了动筷子,用米饭把牛肉盖在了碗底,试图假装它不存在,谁料一抬头就对上了厉锦弦灼灼的目光……许言轻妄图夹菜的手一顿,默默又收了回来。
事后风独摇问许言轻为什么不喜欢吃牛肉,许言轻纠结的皱紧了眉头,眼睛也为难的眯成一条缝:“我不是不喜欢牛肉,就是……觉得别扭。”
她想了想,试图用通俗的语言向风独摇解释清楚这种感觉:“就像你走路时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脚,你知道那不是石头的错,也没有埋怨它,但下次再从那条路上经过时,就会自然而然的绕过那块儿石头……没有人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对许言轻而言,牛肉就是那块儿不小心“绊倒”她的石头,她没立场没道理谴责对方,只好在下次经过时绕道而行。
那天许言轻到底还是吃了那块儿牛肉,味道跟她记忆中的差不多,下肚的瞬间也没有当初恶心到反胃的难受,但……
牛肉筋道,许言轻好不容易才咬碎了咽进肚里,抬头冲厉锦弦笑了笑道:“下次别给我夹牛肉了,我不太……”
她顿了顿,最后还是用了“喜欢”两个字。
“我不太喜欢。”她说。
厉锦弦愣了一下。他偏过头,有些茫然的看了对面的许言轻一眼,又垂头看了看自己已经伸到那盘牛肉上的筷子,半晌,蓦地勾唇一笑,笑意中似是带着几分自嘲。
“不好意思,”厉锦弦向许言轻道歉:“下次不会了。”
许言轻点点头没有应声。
再例如,许言轻爱好风度,因为有林夭的保暖符在,所以即使是在下雪的日子里也偏好薄薄的裙裳,衬得她格外亭亭玉立,厉锦弦却总是看不过眼,皱着眉头给她裹上一件毛裘披风,还是带兜帽的那种,帽尖往前一裹,前一秒还风度翩翩的许言轻立马就成了肉呼呼毛茸茸的一团,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双
眼睛在滴溜溜露在外面,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搞得许言轻愣是在三寒天被热出了一身的汗。
她看起来毛茸茸的,黝黑的眸子瞪圆时尤其没有威慑力,许言轻艰难的转了转眼珠子,笨拙中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坚强的把手从披风下露出来:“我不冷……真的!我身上带了好几张林夭给我的保暖符呢……”
她又费力的试图把藏在自己身上的保暖符拿出来几张作为证据,整个画面就透露出四个字——身残志坚!
许言轻:“……”
“你猜身残志坚!你全家都身残志坚!”
是夜,许言轻裹在厚厚的棉被里,一边跟愈发浓郁的睡意抵抗一边跟风独摇顶嘴。
风独摇倚在房间正中间的圆桌山,两腿/交叉,掌心朝下指尖向后,用两条细细的胳膊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向后仰去。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许言轻说着话:“我就说厉锦弦格外照顾你吧……我看林夭穿得没比你厚实到哪儿去,他为什么不劝林夭穿厚点?”
“因为修仙之人应该不畏酷暑寒冬?”睡意渐渐漫上,许言轻咬字不清的回了这么一句话,隐隐约约听见风独摇在她这句话后又接了句什么,好像是“替身”之类的,但她实在太困了,没熬到风独摇一句话说完就睡了过去。
淮阳城地处偏南,越往南走空气中的水分就越多,气候也从之前北方的干冷变成了南方的湿冷,许言轻刚抱怨了两句这边的天气,就见厉锦弦的目光突然朝她看了过来!被看得人一顿,生怕厉锦弦又强行给她裹上一层披风,盖住她今日的新裙子,于是飞快闭上了嘴。
甚至扯开领子状似随意的说了一句:“今天天气可真好啊……太阳真大!”
话音未落,太阳便躲进了云层。
许言轻:“……”
打脸来得总是这么突然。
她呵呵干笑两声,也不再试图劝动厉锦弦了,而是小步挪到林夭身后,借机躲开厉锦弦的视线。
林夭微微垂眸看她一眼,似是在用眼神问他躲这儿来干嘛。
许言轻摇了摇头,“嘿嘿”傻笑两声,推着林夭的肩膀催他赶紧往前走:“快走快走,淮扬要到了吧?”
淮扬素有小京城之城,是除了正儿经的帝都临安之外,最繁华的地界,传言是因为淮扬如今的成王府,其第一任王爷早年曾是我国天子,然而天子在三十五岁那年不晓得突然发了什么疯,主动将皇位让给了其胞弟,自己则得了个成王的称号,搬到淮扬地界来住了。
新皇感念成王恩德,大力发展淮扬经济,以致淮扬一跃成为了仅屈居临安之下的第二皇城。
许言轻听这些卦听得津津有味,末了犹不过瘾,灌了一口茶后问道:“那这个成王,当初为什么要让贤呢?”
厉锦弦啜口茶解
释:“你们年纪还小,许是不知道,多年前天下大涝,涝后又逢大疫,当时在位的明皇便是后来的成王。瘟疫结束后,明皇向上天自请其罪,认为是自己德不配位才招来如此大难,当天晚上便拟旨将皇位传给了三王爷。”
瘟疫这段儿许言轻听风独摇讲过,后半段对方却连提都没提,不晓得是忘了,还是刻意没说……许言轻眉心一跳,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又被卷入了一场麻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