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泱说淮扬城内立着两座巨大的人身雕像,许言轻一开始还不能理解这个“巨大”究竟是怎个个大法,直到几人行至淮扬城外,许言轻随随便便一抬眼,一眼就看见了那两座因为过于巨大而和这座城显得格格不入的雕像。
雕像刻得的是一男一女,男人便是曾经的明皇后来的成王,女人则是成王的发妻,叫什么已经无从考究,反正大家平日里都只叫她成王妃……
“晏琉。”风独摇突然开口。
“什么?”许言轻没听清,下意识开口——许言轻落在最后,和走在最前端的林夭、厉锦弦两人已经隔开了一段距离,所以许言轻并不怕那两人会听见她们的交谈,压低声音又问了一边:“你说什么?”
“我说成王妃的名字,姓晏名琉,海晏河清的晏,琉璃珍宝的琉……是个寓意非常好的名字,对吧?”
风独摇恍若是在自言自语,说完还自顾自的笑了一声,听得许言轻一颗心都吊了起来。
这语气……明显是有故事啊!
许言轻琢磨了一会儿,斟酌着问道:“你该不会就是这个传说中的晏琉吧?”
风独摇原本正扯着嗓子低笑,听闻此话蓦然愣了一下,哭笑不得道:“当然不是!我姓风名独摇,自打出生起就叫这个名字,如今已经七十年了,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给换了的!”
“哦……”许言轻吊起来的心放下去了一半儿,提着另一半儿继续问:“那你跟成王有关系吗?他是你的丈夫吗?”
许言轻原本想问“你是他的妻子吗”,转念一想古人对于尊卑理念都看得特别重,只有正室能被称为妻,其余都只能被叫做妾……许言轻担忧风独摇万一真跟这个成王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怕用“妻子”这个词会刺激到她,于是特意换了个说法,谁料风独摇丝毫不领情,闻声“噗嗤”一笑,乐道:“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那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风独摇笑说:“你看不见我,不晓得我生了怎样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大概比姜洱还要好看那么一点……而我既然长得这么好看,何必要去给别人做小?”
她说:“我夫家姓张,是淮扬城有名的首富,一生只娶了我这么一位妻子,哪怕得知我的死讯之后都没有另娶……”
风独
摇说着说着声音弱下来,最后几乎是在喃喃:“唉,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点想他了!”
许言轻听她又嘀嘀咕咕念叨了半天自家夫君的好,提起来的另一半儿心终于也稳稳的落了下来。
没有跟姜洱一样的狗血虐恋就好……许言轻拍了拍胸口安慰自己脆弱的小心脏,暗自庆幸了好一会儿!
风独摇总算念叨完了,又开始忧愁起来:“我夫君是个执拗性子,没见到我的尸体未必会相信我已经死了,说不定一直都在找我,可惜我被困在季府哪儿也去不了,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唉。”她又长长叹了口气。
许言轻对她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感到叹为观止,虚情假意的安慰了她两句,顺带答应了要带她回夫家看一看。
说来也巧,这厢许言轻刚应承完许风独摇要带她回家,那厢就听淮扬城内传来一桩喜讯,道张家独子要在腊月十三举办婚宴,而这个张家独子不是别人,却正是风独摇的亲孙子。
这个是真孙子……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许言轻一行人刚到淮扬,通过城门时正正遇上张家正在散粥,两边街道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施粥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毫不意外是风独摇的亲孙,那女子便是风独摇的孙媳妇了。
许言轻停下来看了他们许久,好让风独摇多看自己的孙子孙媳妇两眼:“嗯……鼻子像他爷爷,嘴巴不太像……眼睛也还有点相似……不过话说回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张家办亲事前散粥的习惯还是没改啊……”
她幽幽的叹了一声。
“什么习惯?”许言轻一时有些茫然。
“就是做好事,希望各路神仙保佑这段姻缘的意思……我跟我夫君成亲的时候也来散过粥……喏!就在那个地方……”
风独摇指尖遥遥一指,不经意偏头瞥见许言轻茫然的神情才反应过来对方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却看不见她,于是又恹恹的收回手,敷衍的“唔”了一声,胡乱结尾道:“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我不记得了。”
然而话虽这么说,风独摇视线轻飘飘的落在某条街道上时,视线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出现两道人影,一道高一些,说话时会微微垂下肩膀,弯腰凑到矮一点的那人跟前,听她眯着眼满脸不高兴的抱怨两句,只觉得原本阴沉沉的天都亮了。
风独摇看着男人那张木讷的脸上缓缓绽开的笑容,眼眶莫名有些发酸,可她其实早就不会哭了。
算了吧……她在心里这么想,而随着这个念头升起,不远处那美梦一般的画面也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到底是自己的小辈儿,许言轻想着风独摇大概会想参加自己孙子的婚宴,便含糊着跟林夭和厉锦弦二人商量,说自己还没见过别人成亲呢,想凑个
热闹——她自己倒是成过亲,但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许言轻想起自己那个犹如玩笑一般的婚礼就觉得一阵儿肉疼,不由得更加剧了要去别人婚礼上凑热闹的决心。
谁想厉锦弦呷了口茶,抬头时云淡风轻道:“凑热闹是没可能了……淮扬城成亲的规矩是在深夜,新人不得穿红嫁衣、不得宴请宾客、门前不许贴大红喜字,也不准有鞭炮声响。”
许言轻:“……”
“骗人的吧……”良久,许言轻才满目不可置信的开口:“婚礼不就是要热热闹闹的吗?不许穿红袍不许宴宾客,那还成亲做什么?”
成了个寂寞吗?她在心里吐槽。
风独摇也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帮势:“就是!别听他瞎说!我看他就是不想让你凑这个热闹才编出这么个瞎话来骗你……想当初我成亲的时候,十里红妆,鞭炮声几乎传遍了整个淮扬城!”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礼,点了点头肯定道:“他肯定是在骗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