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安愚衿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迎接她的是浓郁的饭菜香气。她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桌上看,冬青正趴在桌面上对着饭菜发呆,嘴里一动一动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她支起身子,取下额头上的毛巾,窸窸窣窣的声音唤回了冬青的魂,她连忙站起身走到床前,接过安愚衿手上的布,担忧地看着她:“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安愚衿伸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晃晃脑袋,没有痛感传来,她轻笑道:“我没事啦,你看已经不烧了。” 冬青确认自家小姐退烧后,嘟着嘴嗔怪道:“小姐你真是的,发烧也不和我说,要不是祁前辈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 “诶?祁琛和你说的?” “是啊,我今早刚走出门的时候遇到祁前辈,他和我说你发烧了让你多睡会儿,”冬青指指桌上的碗碟,继续说道,“喏你看,那些饭菜也是祁前辈让穆刮做的。” 他照顾了她一夜吗? 安愚衿顺着冬青的手看去,桌上摆了好几个碟子,每道菜色泽十分诱人,大概有半桌都是安愚衿爱吃的肉。 安愚衿边下床边惊讶道:“穆刮居然会做饭?” “小姐你的关注点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啊。”冬青眨巴眨巴眼睛,垂下手,帮安愚衿穿戴好衣服,扶着安愚衿走到桌边,将碗筷摆在她面前后坐到她的对面,两手托腮看着她,“快吃吧,饭菜要凉了。” 安愚衿伸手遮住冬青明灯般晶亮的双眼,说道:“哎呀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残疾又不是失智,我自己可以的啦。” 冬青拿掉她手,忍俊不禁地说道:“是是是,小姐你都想哪里去了,真是的。” 面对一桌子的美食,安愚衿发誓这是她到这里来最最最丰富的一顿饭,她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冬青看了她半天,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开口问道:“小姐你和祁前辈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什么你告诉他不告诉我?他昨天大半夜去找你,你们俩做了什么。” 此时安愚衿正在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听到这个问题就被那些肉呛住了,咳咳地咳个不停。冬青赶忙给她倒了杯水,有规律地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安愚衿半天才缓过来,她喘着气儿,眯起双眼斜眸看向对面一脸期待的冬青,没好气地说道:“你在想什么啊,我和祁琛之间什么也没有啊,我昨天很早就睡了我怎么知道他找我什么事情。” 冬青不相信,继续追问:“不可能,那小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发烧了,你只告诉祁前辈,你很偏心诶!” 安愚衿哭笑不得:“你不是说他来找我吗,可能是找我的时候发现的吧,我也不知道我发烧了啊。” 冬青不死心,“就这样?” “不然呢,”安愚衿站起身,轻推了一下冬青的额头,“你怎么那么八卦,还八卦到我身上,我都没八卦你和穆刮呢。” “小姐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怎么会和穆刮有关系?” “啧啧啧。”安愚衿意味不明地笑着,不再接话,继续扫荡桌面上的菜。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所有的盘子都见了底,就连汤都被喝得一滴不剩。 冬青吃惊地空荡荡的盘子,她拖着自己的下巴,让它不被惊得掉下去。安愚衿优雅地擦试着自己的嘴,将碗筷摞得整整齐齐,正准备搬走的时候冬青连忙回过神,拦住安愚衿的身子,伸手夺过那些碗筷:“小姐这事儿我来就好了,你还是多休息吧,万一晚上再烧起来怎么办。” 安愚衿本来松开的双手突然捏紧了盘子,不让冬青抢走它:“有你这么乌鸦嘴的吗,诅咒我晚上发烧啊。” 冬青一怔,使力把盘子往她那边拉去:“不是小姐,我是担心你啊。” 安愚衿也不甘示弱,抢回盘子:“我不信,瞧你一脸不真诚样儿。” 冬青委屈地嘟着嘴,把盘子再度抢回来:“小姐你冤枉我。” 安愚衿刚想拉过来,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两人同时朝门口看去,只见穆刮站在那儿,有些尴尬地开口:“我来收碗……” 冬青趁安愚衿没使力的时候夺过盘子,直接快步往外头走,走到门外还不忘回头冲安愚衿吐舌头做鬼脸,“小姐我先收碗去啦。” 安愚衿不恼,笑脸盈盈地看着冬青,挑挑眉调侃道:“去吧去吧。” 冬青羞愤地一跺脚,一溜烟消失在安愚衿的视线里。穆刮挠挠头,留了一句祁琛找她,也跟着冬青离开了。 安愚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祁琛今天又要给她布置什么任务。希望他能看在她生病的面子上放过她吧。安愚衿仰头看着天花板,突然想起昨天的梦,惆怅爬上了她的双眸,“不行,我不能习武,也不能和风御渊走那么近,也许这样风御渊就不会遇到那些,一切都不会发生。” 屋外的阳光正好,桃李树都开了花,粉红与雪白点缀着四周,淡淡的花香钻入安愚衿的鼻子里,她对着那些花,张开双臂闭上眼享受着日光,半晌她放下双臂,认命地往祁琛的屋子走。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安愚衿连忙扭头跑回屋内,拿出两本本子小跑到祁琛的屋子。 茶香在空气中弥散,溢到屋外,安愚衿刚走到门前就能闻到那股醇厚的香气。她跨入屋里,祁琛正惬意地依靠在软榻上品茶,他身着淡蓝色的外衣,如同一个安静温柔的美男子一般,只可惜他的眉眼之间透露出生人勿近气息。 安愚衿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期期艾艾地请求道:“师父这个还你,我,我昨天忘记还给你了,昨天的租金可不可以不要算?” 祁琛放下茶盏,拿过那两本书翻看,书上仍然和他刚拿出来一样,没有多出任何的笔记。 他放下书,手指轻扣桌面,“这就是你读书结果?一点痕迹都没有。” 安愚衿挠挠头,无辜地眨眨眼,“我这不是怕到时候你又说我破坏你的书,要我赔钱。” 祁琛竟无言以对,他收起书,拿出纸笔,在纸上计算着,“除去昨天,一共七两白银。” 七两白银,算成人民币是五百六十元啊,安愚衿肉疼,这比她上补习班还贵,只是两本书,两本书的租金啊! 关键是她现在没有钱,吃住穿用都是门派提供,至于安愚有没有点私房钱她根本不知道,安愚衿内心抓狂,她抬眸看着他,试探道:“我,我现在没钱……一分钱也没有……” 祁琛拿过一张新的宣纸,挥舞着毛笔在纸上刷刷刷写满半张纸。人人说字如其人,安愚衿看着那飞扬的字迹,心里嘀咕道:这字跟祁琛一点都不一样。 祁琛写完后,把纸推到安愚衿面前,示意她看。她拿过宣纸,看了半天还是看不懂祁琛的草书,她把纸往下挪了几分,露出两只眼睛,干笑道:“师父我看不懂繁体版的草书。” “繁体?” “就是我看不懂你写什么字。” 安愚衿知道祁琛对她这个人的定义一定是文盲,智商低,没有用。早知道她以前应该多认认繁体字了。 安愚衿听见祁琛极其轻微的叹气,他拿回宣纸,念道:“欠条,安愚欠债七两白银,从今天起每日利息三十文钱,苦力劳动大概三年还清。” 祁琛的声音很好听,好听到安愚衿光顾着欣赏那苏苏的低音炮,那些字从左耳进去后很快就从右耳出来了。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三年?!安愚衿惊讶地一拍桌子,忍不住说道:“你你你太黑心了吧!还有利息,苦力三年?!” “有什么问题吗。” 祁琛轻佻眉毛,语气虽是云淡风轻,却让安愚衿闭上了嘴,半句话都不敢反驳,她僵硬地点点头,极不情愿地说道:“没有,我知道了。” “那签字画押吧。” 安愚衿看着自己的手伸过去,内心虽然咆哮着不能签,不能签!但还是乖乖地签上了字盖上了手印。 在她签完字,将纸张推回祁琛面前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搭在她的额头上,安愚衿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恩,不烧了。” 安愚衿她觉得她一定是烧傻了,一定是,她居然听见自己说:“师父你的手一直这么冰吗?” 祁琛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转了个话题:“今晚记得喝药。” 想起那碗苦不堪言的黑乎乎的药,安愚衿不禁哀嚎:“我不要我不要,那个药太难喝了。” 她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攥着祁琛的衣领左右晃动,眼里泛着泪光哀求道。祁琛撇过头,不看她的眼睛也不买她的账:“不行。” 安愚衿又往前凑,脸距离祁琛很近,近到他的呼吸都洒在了她的鼻梁上,大概是苦药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绪,没有注意到这些,仍在哀求道:“求你了师父,我不喝。” “男女授受不亲,不要色/诱。” 这一声色/诱叫醒了安愚衿,她看着近在眼前的俊脸,连忙蹭地向后窜,不自在地拔高音量:“谁,谁色/诱了!” “没有昨天那么苦,喝完给你糖,乖。” 从那么那么苏的音色里说出乖这个字,让安愚衿失去了理智,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走吧。” 祁琛收好欠条,起身把衣服理好,走出了门。安愚衿看着他的身影,魂魄仍旧没有回来,“去哪儿?” “锻炼身子。” 眼看着祁琛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安愚衿连忙追过去,可是为什么心里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