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知要了两间房,温暖与阿爹一起吃过饭后,他先送她回房间,自己才去休息。 先前要的洗澡水已经放在桌上,她试了试水温,正好。她们这些平民百姓洗澡用的可不是上辈子电视里的那种大木桶,只是个成人一抱差不多大的木盆,有个帕子,沾了水自己擦拭就算是洗澡了。毕竟在没有热水器的古代,烧那么大一桶水不仅费事还费柴。 村长人用柴都是直接去山上砍树,不说从活的树木到晾干成能烧的柴和要多长时间,只谈把砍好的木头从山上运下来,劈好,就要费很多力气。她家的柴是向程二伯家买的,程小宝家几个人全在老少妇孺之列,弄柴亦不容易。 温暖一边洗一边想,等以后有钱了一定每天都舒舒服服的泡澡。 洗完之后,穿戴整齐了她才出去交了小二来将水搬走。锁好了门,然后就睡了。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日清晨,听见温故知在外面喊她,她才应了一声,迅速的起床换号襦裙。“阿爹。” 温故知见她衣衫整齐,抚了下她的头,这才叫身后的两人跟着进来。一个是送洗脸水的小二,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小二还是昨天那个,见温暖这身打扮更显得亮眼几分,还随口夸了一句,将水放到桌上,“那小的就先下去了,您有事叫一声便好。” 小二走后,温故知给她介绍道:“这是琳琅阁的老板娘,阿爹请她来帮你梳妆。” 他一个男人,能给她扎两个包子顶在头上已经不错了,要搭配襦裙的发髻自然得请人帮忙。见温暖看向她,妇人上前笑道:“小姑娘唤我周婶子就好。” “周婶子安好。” “好,好。”周婶子哈哈一笑:“小姑娘真是知礼。” 温暖笑了笑就去洗脸,听见周婶子在向阿爹夸她,阿爹则谦虚回应。 周婶子带了木梳和铜镜,也不知怎么绾的,不大一会儿就收拾好了,铜镜不是很清楚,但温暖感觉并不松,应该不会垮。 送走了周婶子,又随意吃了早饭,温故知便带着她往留云楼去。清晨街上的店铺大都刚刚开门,街上人很稀疏,来的早的基本都是做生意的小贩,还有提着篮子赶早市买新鲜菜的女人。 越往南走两边的房屋越少,慢慢变得开阔起来,最后到了湖边,岸上有柳迎风而动,最醒目的是那座红漆楼阁,从外面看有两层,顶上那层四面无墙,是个八角亭子,底下那层就如普通的房子一般,双开的大门敞开迎客,门的两旁有一副对联,温暖虽只认得其中几个字,不识其意,但观那字形,却能感觉到有几分飘逸灵动,行云流水之美。 自她习字之后,每当这种时候阿爹总会为她解惑,这次也不例外,她听见阿爹轻声念到:“上联:泼茶赌酒伴清风,下联:吟诗作对邀明月。横批:留云望星。” 意如其字之风雅。 这时,有个书童打扮的少年过来:“不知先生是?” 进留云楼做客之人必身负功名,主持文会的秦老先生是秀才,因此客人也就都是秀才。文会年年都开,来这里的人他几乎都认得,这人却是面生,今年没有院试,也不能是新考上的,更何况哪有带家小来参加文会的。 恰巧又有人来,他笑着招呼了一句:“沈三爷来了,您是熟客,当不用小子领路了,自行上去便是。” 那沈三爷对着书童和颜悦色的应了句,却是看也没看温暖他们二人,便目不斜视的进了楼中。其实也并非没看,他过来时看到温故知背影就知道他以前从没来过留云楼。 这人比李花儿那只小孔雀还傲,像公鸡。 温故知仿佛没感受到那人的轻蔑之意,少年却怕得罪了人,以他的经验之谈,长相这般俊俏之人多是有来头的。他道:“沈三爷十五得案首,为人难免有些傲气,先生莫见怪。” 十五的案首,如今却还是个秀才。温暖看刚才那个沈三爷起码有三十四五岁了。 “无碍。”温故知道了声,将自己的秀才文书拿出来。那少年一看笑容便更深了些,“先生第一次来,可是新到咱们乐湘县?快随小子上楼去。” “确是第一次进县城。” 少年:“还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温故知:“敝姓温,小友如何称呼?” “原来是温先生,小子名秦修。” …… 进门之后从楼梯上去,立马就感觉到江风阵阵,凉爽舒适。楼上摆了桌椅,一眼扫过,穿长袍的有五人,只有一个最年轻,大概二十五六,三个中年人,还有一个已经须发灰白。如少年那般书童打扮的有十来个,年龄大小不一,有的至多十二三,有的最少十六七。 那五人亦看见了他们,就如之前沈三爷一样,一眼就看出温故知是生面孔,但见是秦修领着他上楼,便知此人也是秀才。沈三爷见着他们,眉头皱了皱,心中作何想尚且不知,五人中年龄最大的那个先笑迎上来:“修儿还不快介绍介绍。” 秦修闻言立马道:“爷爷,这位是温先生。” 秦修叫爷爷的,那便也姓秦,想必这为就是主持文会的秦老先生。 温故知补充了一句:“蔽姓温名故知,字予之,秦先生称呼予之即可,初闻先生在此举办文会,特来拜会。”说罢便揖了一礼。 秦衍马上将人虚扶起来,“予之多礼,听予之话中意思,是初到此地?” 温故知道:“五年前自临安迁来,只是一直居于乡野,耳目闭塞,这才未得见先生。” 临安?那可是南方大城,文风盛行,是乐湘不可比的,秦衍心中如是想着,又见温故知面若徐公,气质温文儒雅,话语之间令人如沐春风,这便又高看他几眼。一转眼看向温暖:“这是令女?” 留云楼素有规矩,功名在身方可登楼,如温暖先前看到的那些书童,其实只是为了观看文会,若有幸或许可以得些指点,这才暂时做此打扮。 秦修刚才没拦温暖上楼,秦衍亦像是从没有过这规矩一般,询问时还带点和蔼的笑。温暖也礼貌的回了个大大的笑容,“爷爷安好。” 温故知摸摸她的头,“亡妻已故,小女又生性玩劣,不得不带在身边,让秦先生见笑了。” 秦衍自行略去他说的亡妻已故,“哪里,令女相貌如予之,皓齿明眸,将来定有云月之姿。” “予之第一次来,想必也未曾认识这些友人,来,老夫一一为你介绍。” 又道:“修儿,带小姑娘去吃点心。” 温暖感觉阿爹手掌在她肩上轻轻推了下,抬头收到一个‘安心’的眼神,于是便点点头跟着秦修走了。秦修专门负责迎客,当然不可能陪着她,只将她带到靠近围栏的一张桌子上桌下,招来一个小童,嘱咐了一句就走了。 她只看了一眼阿爹那边,就将目光放在亭外的湖水上,也不对,其实更多的是放在停靠在湖水另一头的花船上,她目力不错,能看见不时有男女从船仓中出来,在甲板上告别。若说这是艘‘正经船’吧,显然那一对对男女昨晚在花船上过夜了,当朝虽对女子宽容很多,但仍然讲究男女之别。可若说它不是‘正经船’吧,那一对对男女道别之时却格外守礼。 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旁边一个小胖子突然过来挤走之前的小童,小胖子也是书童打扮,圆圆的脸,长相白净,看他此时神态就知道是个跳脱的人。 “小妹妹吃点心。”小胖子将桌上的点心碟子往温暖的方向推了点。 他肉多衣服撑,领子哪里露出一点白色的里衣,绸缎料子。 “谢谢。”温暖捻起一块小方糕吃了一口,太甜了。 “好吃吗?”小胖子问。 温暖把手上半块全扔进嘴里,只觉得甜到发腻,点点头,若无其事:“唔,还不错。” “我也觉得这个好吃。”小胖子笑开花,随手拿起一块塞进嘴里。接着自觉与温暖建立了糕点友谊,稍压低声音:“嘿,小妹妹,你爹开私塾吗?” 嘿嘿,温暖暗笑,阿爹来这里可不就是为了小胖子你吗。古代交通不便,消息是闭塞,但镇子离县城不远,这文会又开的有些年头了,她记得有一次听镇上书斋的老板提过一次,五月十五留云楼文会,这一代文风不盛,因此这文会在读书人中很是有名。 “我爹有私塾,但在乡间,离县城很远。” 有私塾就好,小胖子眼神一亮,这位温先生五年来都隐居于乡野,若真有私塾,不在乡间在哪,哈哈,要的就是远。 “小妹妹我叫庄博文,你叫什么名字?” “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