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一年老爷子越发不记得事情了,找不到老太太就生气,那天因为泡茶找不到老太太给他买的茶壶发了脾气,不小心从轮椅上摔了下来,这才送来医院里。谁知道在医院里忽然发了病,就给转进重症加护病房了。这段时间醒的时间都还没有平时睡着的时间多。”
孔太太头发花白,抹着眼泪对君尧诉说着孔老爷子住院以来遇到的各种危险情况,涂山子硕则陪着孔先生在病房里照顾孔老爷子擦洗。
“老爷子住院到现在,也没几个人知道,我们不想说,老太太的学生太多、受过她恩惠的也不少,老爷子住院都不知道会来多少人,忙忙乱乱的也不利于老爷子休息。”孔太太自觉失言,歉意地对君尧说:“不好意思,我不是说你,你们还给我们送了饭菜,那小伙子还帮着给老爷子擦洗。唉……”
这段时间孔先生夫妇操劳得狠了,看起来十分憔悴。
骆教授在瓶子里摇晃,显然想要出来看看,君尧拍了拍瓶子,示意她稍安勿躁。
等孔老爷子擦洗好了,君尧走进了病房。
孔老爷子十分安详的躺在床上静静睡着,手上打着维持生命的各种药物,他身边摆着许多仪器,仪器发出的声音在病房里平稳回荡着。
这间病房……怎么感觉有些挤?
君尧眯了眯眼睛,手上暗暗掐了个诀,状似无意地点在眼睛上,再次睁开时君尧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墙角有三个鬼在斗地主,床底下躺着一个怕人的小家伙,天花板上飘着几个组成了合唱团的鬼,正在指挥的正是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的孔老爷子。
很好,难怪清醒的时间少,原来玩得这么开心,都不想回去了吧?
君尧悄悄打开了小瓶子,骆教授飘飘忽忽出现在病房里,她盯着孔老爷子眯了眯眼睛,锐利的视线穿过眼镜片准确地落在孔老爷子身上。
孔老爷子没来由打了个颤,有些僵硬地回了头。
君尧适时地提议:“我们出去说话吧,这么多人挤在病房里不利于老爷子休养。”
“也好。”
病房里空了出来,所有小鬼一哄而散,只剩下孔老爷子孤军奋战,独自面对老伴儿的“摧残”。
“挺能耐啊……你这是在组织了一个老年活动中心?”骆教授如此慈祥的老人家脸上居然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怎么,医院里住得舒服吗?”
孔老爷子显得有些瑟缩,瘦高的个子微微有些蜷缩,看起来既怂又可爱:“还挺舒服……”
“嗯,你是挺舒服的,你考虑儿子了吗?”骆教授的脸冷下来,“被你拖在医院里,哪里都去不得!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孙女家里有一对双胞胎?正是缺人带的时候?嗯?”
“嘿嘿,那不是……忘了嘛。”孔老爷子满脸赔笑,讨好地飘过来给骆教授按摩肩膀,忽然反应过来:“不对,老婆子你不是已经……”
“你终于想起来了呀。”骆教授摸着老伴儿的脸,两人仿佛瞬间回到了少年时光,“我已经不在了。”
孔老爷子眼泪立刻不争气地从眼眶里冲出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只要我闹得凶,你一定会回来看我的。”
“你怎么能去折腾孩子们呢?他们都是未来要走上我这条路的,都是要行医救人的好孩子,你吓唬他们做什么?”
“他们……他们要切了你。”孔老爷子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我不能让他们切了你,否则你就找不到投胎的路了,我们下辈子还怎么重逢?”
骆教授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她了解孔老爷子,这人一辈子都是无神论者,怎么临了忽然信起投胎的事情了?
这里面一定有人撺掇!
骆教授不说话,孔老爷子立刻慌慌张张地开始解释,所有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样都说了出来。
骆教授的遗体进入医科大学后一直没有被安排教学使用,她静静躺在冷冻库里等待着自己被用于教学的时刻。
而另一边孔老爷子的阿兹海默症逐渐严重起来,他忘记了骆教授过世的事情,每天都在家里找寻骆教授,可骆教授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初秋的时候孔老爷子摔了一跤,紧急送进了医院,他的魂魄莫名其妙离开了自己的躯体,他看着自己一遍一遍地接受抢救,时而回到身体中醒过来,时而陷入沉睡脱离肉体在医科大学里闲逛。
孔老爷子就是这个时候认识了一些在附近飘荡了很久的野鬼,有的是被困在医科大学这片土地上,有的是有未了的心愿不愿离开,有的是想不起来自己的来路无奈成为了孤魂野鬼。
刚开始他还被野鬼们吓了一跳,他跑进了医科大学的冷冻库里,无意间看见了骆教授冰冻的遗体,他终于想起骆教授已经去世的事情。
孔老爷子抱着骆教授的照片哭了很久,他非常想念骆教授,他希望下辈子还能与骆教授相识、相知、相爱。
可他应该怎么做呢?
孔老爷子自己现在都是鬼,很久以前听说的许多民间传说都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他带着问题去询问这些野鬼,从大家的话里总结出一件事:只有遗体没有被损坏,才能重新进入轮回。
可是骆教授已经捐献了自己的遗体成为大体老师,她的遗体迟早都会被教学使用,损坏在所难免!
孔老爷子决定要去解决这个问题。
孔老爷子与自己交好的几个鬼一合计,想出了恐吓学生们不要使用骆教授遗体的办法来。
被这个馊主意祸害的第一批人就是林施、张薇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