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失败　　　　陆星辰离开之后，躲在外面避祸的普通百姓陆陆续续走回来，熟门熟路地向一层大厅一角走去。受伤的得了丹药，受惊的得了或多或少的补偿。整个流程井然有序，明显不是第一次。　　　　陆家蛮横无理，白家和善施恩。沈缃越看越觉得陆圭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陆家兢兢业业地把白家当成假想敌，但是论手段论气度都差白家太远了。　　　　白雁没有离开，沈缃一样一样挑选东西，她就在旁边跟着看，从一楼跟到三楼，也不出声，只是兴味盎然地打量沈缃。她的目光没什么恶意，但是任谁被盯了一路都会觉得不自在，“白大小姐，我脸上可是沾了狐狸毛？”　　　　白眼摇摇头，指着她怀里的花公鸡道：“狐狸毛没有，要沾也是沾鸡毛。哎，你这花公鸡有什么特别吗？干嘛一直抱着？”左右眼里闪着“好奇”两个大字。　　　　她长相偏于明艳，笑容爽朗自然，问这种唐突的问题也没让沈缃觉得不适。　　　　【这种性情爽朗的小姑娘最适合做红玫瑰了，啧啧，可惜可惜。】花公鸡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我以前的温柔乡里就有个跟她差不多的，活泼伶俐有点小姐脾气，偶尔撒娇使使性子……】　　　　“然后就把你醉死了。”沈缃面无表情地在脑海中回了一句，她现在已经习惯花公鸡是不是蹦出来的奇奇怪怪的词语，反正说来说去总离不开“温柔乡英雄冢”六个字，寻花问柳处处留情，竟然能活到渡劫成仙才被人砍死，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没什么特别之处，是我在乡下的时候养着玩的。”　　　　白雁听到“乡下”二字眼前一亮，“我听说乡下散养的鸡肉质特别鲜嫩，要不你就把它当作见面礼的回礼吧，正好今晚想吃烤鸡了。”　　　　【……】　　　　沈缃：……原来这位大小姐你赖着不走是在等见面礼的回礼么？　　　　虽然很想答应，但寒彦怎么说也是清源大陆曾经飞升成仙的天才，还与凌家祖师有交情，沈缃还是委婉地拒绝了，表示见面礼她可以给别的，一只散养花公鸡不够郑重。然后状似无意地暗示了一下自己对四楼很好奇，能不能上去看看。　　　　白雁直接而又干脆地告诉她不行，四层是金极阁的贵重之物所在地，保存的都是些珍稀之物，只有修为达到炼气六层以上的人才有资格进去，连白雁自己都没资格——她只有练气五层的修为。为了表示抱歉，在结账的时候刻意少收了些钱财。　　　　沈缃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白雁就闲庭信步地上了四楼，什么炼气六层才能上四楼的鬼话都是对外人规定的，他们白家修为在炼气六层以上的统共也没几个。　　　　她推开一间屋子的门径直走进去，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正站在案前一手持朱砂笔，一手执暗黄纸写写画画。他神情凝重，每一笔都写得十分缓慢，额上甚至渗出了一片虚汗。白雁乖乖守在一旁，等他写完之后才乖巧地唤了声“父亲”。　　　　这个中年男子正是白家的家主白方平，今年七十岁，也是白家唯一一个进入筑基期的人。　　　　“来了，怎么样？”　　　　“陆家那个小姐倒不讨人厌，可惜了。爹，陆老头真打算把亲孙女献出去啊？”　　　　白方平收起符纸，漠然说道：“是他做得出来的，不过他这次打错算盘了。”陆家处处戒备白家，白家也不会任人欺负。皇族给的名额白水城只有一个，为了防备陆家暗中捣鬼，白家早就派了人监视，陆未晞回到陆家的事在白方平这根本不是秘密。　　　　如果这次的使者只有一个，陆圭章这一招或许能奏效，但是他刚接到消息，与使者一块儿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会让白家稳稳地将名额拿在手中。　　　　沈缃回到陆家之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里，将草木灵植等材料分作一堆暂时保管起来，而后取出丹药和符纸仔细查看。　　　　符纸是买来的，从低级符到高级符都有，丹药却是让王茹领来的，就是金极阁发放给普通百姓的那些。金极阁的丹药并不摆出来对外售卖，而是只为家族成员提供，于是对普通人来说，能得一颗便是天大的福分，不失为一种笼络人心的好手段。　　　　王茹讨来的是一颗止血丹，可令伤口止血加速愈合，效用比普通草药要好，但是比起清源大陆的止血丹来说却粗糙的多。这种丹药品质十分低下，普通人也能承受药力。沈缃以前学习炼丹的时候炼出来的废丹都比这要好。由此观之，白家在炼丹上恐怕真的没多少底蕴。　　　　而手边的符相对来说要好得多，符这种东西为了防止被人破解，正纹上面都会用一些伪纹掩盖，否则人人都知道制符之法，白家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或许是因为灵气太稀薄，修为有限，这些符文在灵气的控制上几乎可以称得上惊艳。没有一笔是多余的，没有一笔灵气外溢，每一笔都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以前逃亡的时候为了节省体力躲避追杀，她最喜欢用符，即便是那些大宗门出售的符纸也偶尔会有赘笔或者多余的灵气外泄。后来时日一长身边的灵石消耗殆尽，买不起只好自己自己尝试制符，但是她没专心学过又要东躲西藏，成功制出的没几张。　　　　修行将天地灵气引入体内，将不属于自己的灵气加以控制本就不是个简单的过程，控制不当在所难免。而白家的这些符在灵气的控制上比那些大宗门出售的符都要出色，难怪仅凭制符一道便能屹立不倒。　　　　想到这里，沈缃忽然心中一动。白家人可以精确地控制灵气，将体内的灵气引入符纸中，那换个角度去想，她是不是也可以尝试精确地控制灵气引入体内，然后一点点将其掌控留在体内？　　　　沈缃丢下丹药和符纸，盘膝打坐，再次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她清晰地看到灵气从身边缓缓流过，透明的，像一条条细长的小鱼徘徊洄游，依然不排斥她。　　　　她仔细而又克制地从万千小鱼中引导出最小最细的一条，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将它引向体内，引向丹田。细小的灵气比庞大的灵气更加容易掌控，她把那一丝灵气阻隔在丹田内，然后趁机运转心法试图将之压缩令其扎根。　　　　这时候原本温顺的灵气却突然躁动起来，在丹田内横冲直撞发了疯般想要逃脱出去。沈缃岂能放它逃走，心法越转越快，死死困住那一丝灵气，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它离开！不能让它离开！　　　　双方陷入僵持，如果有人在场就会看到，沈缃脸色胀紫，额头渗出大滴大滴的汗水沿着侧脸姣好的线条滚落，露在外面的肌肤下根根青筋暴起，看起来分外诡异。　　　　【死丫头，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麻蛋，快醒醒！】　　　　脑海中忽然爆出寒彦的怒吼声，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子打断了沈缃的执着心，而趁着她清醒的瞬间的空白，那丝灵气立刻挣脱束缚，逃也似的窜离体内，等沈缃回过神来的时候，丹田里又恢复了空空如也的状态。　　　　又失败了，她挫败地想。　　　　【蠢，蠢透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生出心魔？要不是老子把你唤醒，你就该改弦更张混魔道去了！】　　　　“只要能引气入体，混魔道我也认了！”沈缃厉声说道。她还有父母之仇未报，无法修行就意味着不可能有机会离开这里回到清源大陆，那她活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自从相识以来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态，像只走投无路的困兽，明知笼子锁得紧紧还要撞个头破血流。寒彦登时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堂堂一个仙君变成只花公鸡我都没说什么，你好歹还是个人呢，知足吧。”　　　　沈缃：……　　　　一腔怒火被不知道哪儿飘来的鸡毛给拂了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