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交给裴休的任务很简单。
让他查过信息来源后传话给刑部尚书严武:无需等大理寺判决,直接进高府拿人,定罪名谋逆,连坐九族,务必保证高家的人全都死绝。
他没有说那封信的内容,可裴休大抵也猜到了七八高阳的这个秘密,应该是结结实实触到了蜀王逆鳞。
于是他不再规劝,甚至还拱手抱拳,诚心诚意道了一句“王爷英明”。
裴休虽然没有担任过宦臣的职务,却有着天下宦臣皆少不了的玲珑心,生平最懂得察言观色和审时度势。
果不其然,他话一出口,李晋的脸色很快有了缓和,抬臂挥了挥袖,似乎是疲惫,消减了不少戾气,“退下吧。”
这一回他没有再叫住裴休嘱咐什么,只是负手站在昏暗的光线里望着裴休远去的背影,茕茕独立,形影相吊。
又忽然变得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般失魂落魄,黯然神伤。
“十六年了。”
他冲着黑暗中悄无声息的人自言自语。
裴休脚刚踏进高府门前的那条线,人便一改先前面无表情,自然而然的带上了一个无比真诚的微笑。
忙有家丁脚底抹油,飞奔去向高阳报信。
裴休仍旧面带微笑的不紧不慢向里走,也没有站在外等通报,一脚便迈入了府中。
又走几步,很快见到了高阳从远处匆匆赶来的身影。
高阳本是个胖子,纵使近来几天因着得罪太子被弹劾的缘故略显消瘦,也仍还有二百斤之重。
他跑起来就像座移动的山,投下的影子里能装进三个裴休去。
可体格上的优势并没给高阳多增添几分气场,他面对着裴休,忙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迈着碎步小心翼翼凑过去,轻声询问,“裴大人,不知大人来此是为何事?”
“高御史。”裴休恭敬一拜,眉眼含笑道,“来替王爷回个口信给您。”
见裴休这幅态度,高阳略放下心来,笑容满面抬手往里相迎,“裴大人,咱们进去说。”
裴休却摇了摇头,“恕下官失礼,王爷那边此时还在急等下官复命,今日实在耽搁不得。”
高阳尴尬扯扯嘴角,心底又开始紧张起来,“不知是为何事,竟如此着急”
裴休忙安抚他,“大人别急,王爷对您此回的遭遇深表同情,已命了刑部尚书严武来与您商讨后续,一会儿便到。至于臣不过是个跑腿的罢了,不值一提。”
裴休这番话总算让高阳再度放下心来,拍着胸脯长吁一口气,“怪不得世人都言王爷宅心仁厚,是最肖像陛下的皇子,如今来看果不其然。也辛苦裴大人了。”
“哪里哪里。”裴休笑着摆手,将话切入正题,“不过,既然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下官有什么话也就直说了。高大人应该知道您给王爷写那封信的分量和影响吧?”
高阳连连点头,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臣,惶恐。”
裴休道,“不过王爷也并没有怪您的意思,只是遣下官来问问,御史是否还曾将此事”
他话说一半,意有所指。
高阳心领神会,忙道,“请王爷放心,此事绝无第二人知晓。”
裴休却笑了,“这话御史就说错了。”
“这事既然没有第二个人知晓,那御史又是如何得知的呢?总不能,是王爷亲自告诉您的吧?”
高阳只好尴尬陪笑,“只是机缘巧合罢了具体如何,我,我也有些忘了。”
“原来如此。”裴休哈哈笑起来,温和替他扫了扫肩膀落灰,又拍了拍以示安抚,“高大人忘记也没关系,不过闲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