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看向公孙策,双手合十行礼,缓缓道来,“公孙先生,你说得没错,贫僧俗家名叫薛青,是婺州人士,原是婺州大佛寺的俗家弟子,自小研习武艺,她叫于小捥,是我青梅竹马的表妹,我们从小定亲,她生于茶商世家,父母早亡,是长姐与姐夫将她养大,五年前,小捥的姐姐姐夫来凤阳送茶,一去不回,后我与小婉来到凤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查清了姐姐姐夫之死的始末,我们向当时的县令杨致荣报案,那时正值庞太师前来凤阳视察,因这案子简单明了却拖了一年之久没有破案,杨县令怕被朝廷责怪能力低下,叱责我们满口胡言,将我二人赶出府衙,小捥虽温婉,性子却执拗,见报官无门,竟背着我偷偷嫁给了牛大,自那时起,我便正式剃度出家,两年前惊闻小捥生下了小马儿,算了日子,知道那是我的孩子,又来到定城的法净寺,希望小捥能看在小马儿的份上,放下仇恨,与我离开,可谁能想到,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步。” 牛于氏也平静了下来,眼神黯淡,她流着泪说:“大人,你猜的不错,那两个外乡人是我姐姐姐夫,姐姐姐夫如父母一般将我养大,因为我叫小捥,所以姐姐打了两对带着小鱼的镯子,我们一人一对,可怜我姐夫,因着脸上带着一块胎记,那么善良的人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我嫁给牛大本是要杀他报仇,可却发现自己怀了青哥的孩子,青哥又一直劝诫我,再加上小马儿还小,我终是舍不得留她一人在这世上,前些日子,听闻定远县来了一个爱民如子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我便想最后试一试,若是这位大人能为我姐姐姐夫讨回公道,我便可带着小马儿安心离开了,可没想到,那日牛大醉酒,将我毒打一顿,小马儿年幼无知,让我去找她青爹爹来打他,牛大恼羞成怒,向我吹嘘起他当年杀人的勾当,还威胁要将小马儿卖到那种地方,我拼死才夺下了小马儿,他睡着后,我又怕又怒,便在给他的茶水中下了毒,我不后悔杀了他,可我后悔拖累了青哥,也害了小马儿。”说着,她上前几步,跪倒在公孙策面前,哀求到:“大人,民妇看您心善,求您在我故后,给我马儿寻个好归宿,民妇来世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公孙策心中郁结,胸口憋着一口气吐不出,自己终究没有将她保下,着实有些惭愧,他将她扶起,诚恳地说:“包大人还未宣判,死与不死还没有定论,大嫂莫要悲观,但是你放心,不管怎样,我都会为她寻个好归宿。” 飞燕也是很受触动,她轻轻擦了擦眼,也走了上来:“你放心,若是寻不到让我满意的,我便与这个人一起帮你带好她。对不对?”她碰了碰公孙策,公孙策看向她,叹息着点了点头。 于小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那笑中带着安心,带着释怀,带着悲切,也带着愧疚,她转身缓缓向慧真禅师走去,他向她伸出了手,她将手搭了上去,盖上了他的手,两人互相凝视着,过了片刻,一同笑了起来,收回手,各自将一枚小药丸送入口中,又一起缓缓坐下,包拯与公孙策脸色大变,想要上前却又觉得无济于事,停了脚步,大家谁都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两人。 只是片刻,于小捥便捂着腹部,倒在他的怀中,她挣扎着露出一个笑脸,深情地望着他的眼说:“青哥,是小捥错了,既然要走了,就让小捥再为你唱首采茶小调吧!”他点了点头,她便喘息着唱了起来。 “三月鹧鸪满山游,四月江水到处流,采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飞上白云头……风吹茶树香千里盖过园中茉莉花……” 唱着唱着,她的嘴角渗出了血丝,声音也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只见她瞳孔涣散,张着嘴,只能勉强发出一些气音,人也逐渐失了意识。 “呵呵,妄念缠身,痴心难消,终成魔障……”慧真禅师自嘲地笑了两声,也缓缓闭了眼。 王朝走上前,去探两人的脖颈,然后回身,对大家摇了摇头。 飞燕终于忍不住,扑到公孙策怀中哭了起来,公孙策抱着飞燕,心中同样心痛难忍,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眼睁睁看着那些原本是受害之人的凶手,却只能无奈走上绝路,在他心中,结果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我们也无能为力。”他低下头,抚着飞燕的小脑瓜,声音中满是低落之意,飞燕不抬头,仍旧低声呜咽着,只是在他怀中点点头,示意公孙策自己知道了。 忙忙碌碌,尸首被人抬走,人群也渐渐散去,只留包拯公孙策等人呆呆站在原地,一片茫然。 这时,有一个人影靠了过来,却是牛刚,他虽仍旧冷冰冰的,表情却柔和许多,他犹豫许久,终于语气生硬地开口:“公孙先生,庞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没等公孙策开口,飞燕先没好气地说:“别想,没得商量。” 牛刚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管你想说什么,只要你说的,什么我都不答应。” “你一个女子,怎么如此泼辣不端庄。” 飞燕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便说得牛刚哑口无言,“我端不端庄关你什么事,你喜欢端庄的,端庄的还不喜欢你呢!” “你……你……不可理喻,我不和你说了。”刚才还心带愧疚的牛刚这一会儿就被飞燕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公孙策轻笑一声,拉过飞燕,小心地安抚了几句,这才看向牛刚,“她还是小孩子脾气,让兄台见笑了,你有何事不妨直说。” “是关于小马儿,先生,您看我家能将小马儿养起吗?”经过刚才一案,牛刚对公孙策心中敬佩起来,语气也和善了许多。 “这……”公孙策皱了眉头。 不用公孙策拒绝,飞燕先叉腰怒斥:“你?简直痴人说梦,你家条件如何先不说,你一个大小伙子,能养好一个小姑娘吗?再说,住在段林村,小马儿能过得好吗?” 牛刚终于被飞燕说急了,他面带怒意,回身指着不远处的两个老人,“我怎么痴人说梦了,谁说是我养了,我舅舅舅母独生女儿几年前故去后,老两口膝下再无子嗣,也已搬离了段林村,去了定远县,老两口家中有田产房产,不愁吃穿,年岁未过半百,又面慈心善,怎么就不能养了。” 听了牛刚的话,飞燕自知理亏,低下了头,却嘴硬地嘟囔:“谁让你不说清楚,反正,只要不是你养就好。” “哼!”牛刚重重哼了一声,飞燕听到冷哼声,心中不悦,回身怒目而视,公孙策忙将飞燕拉走,又客气几句,说考虑一下再做回复,便将牛刚送走。 几人若有所思的向一世居走去,短短一个时辰,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众人难以回过神,展昭见大家死气沉沉,转了转眼睛,笑嘻嘻地开了口:“刚才的醋味好浓啊。” “什么醋味?”飞燕好奇心旺盛,一下就掉进了展昭挖的坑中。 展昭指了指公孙策,表情戏谑,“公孙大哥的啊?” 听到公孙策吃醋,飞燕马上忘了不开心,缠着展昭给她好好讲讲,展昭这才摇头晃脑地开了口:“知道公孙大哥为什么要拉你走吗?因为他最怕你和男人斗嘴吵架了。” “斗嘴吵架怎么了,我就是看牛刚不顺眼。” “这就对了,你最开始看包大哥不顺眼吧,最后还不是天天腻歪着包大哥,还整出什么一吻之盟,然后又每天和公孙大哥吵架斗嘴,这不现在也如胶似漆了,你说公孙大哥能不担心吗?这万一吵架吵出感情了,啧啧……后果不堪设想。” 展昭说了那么多,飞燕注意力却只停在了“一吻之盟”上,只见她羞红了脸,上前捂着展昭的嘴,娇斥到:“让你胡说,以后谁再提一吻之盟,我便杀了谁,我与包大哥,从没有过什么一吻之盟。” 楚楚也终于提起了兴趣,神神秘秘地说:“飞燕,这一吻之盟么,其实……”她刚想卖个关子,急一急公孙策,却见公孙策与包拯二人神态步履皆沉重不堪,两人一言不发,低头走着,也突然没了心思,忧心忡忡地闭了嘴,却留下飞燕一人着急。 展昭见自己调节气氛失败,长叹一声,棒子一架,快跑几步,远离了这暴风骤雨的中心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