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了两天拆除工作,第三天,算是正式开工了。刷界面剂,石膏找平,走线管水管,安装新风中央空调,吊顶,墙面水泥砂浆抹灰······这些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原本应该是建立一个微信群,群里有设计师,公司老板,工长,工程监理以及各种主材商和客户,里面会时不时发一些工程进度,大家有不明白的问题都能在群里交流。但由于许秋阳特殊的身份,这个群并没有建成。 于是穆歌每天来工地准时打卡,并拍照片发给他。但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她发图片讲解每天在做什么,他回复的却很少。走水管线管的时候,墙面需要打孔,屋子里都是粉尘,穆歌拍的照片也蒙了一层灰。看到图片的第一眼,他就发过消息。 望京客户许先生:会产生这么多粉尘?有防护措施吗? 蘑菇的姐姐:有呀,工人们都带着帽子和口罩呢。 望京客户许先生:我是问你 蘑菇的姐姐:( ⊙ o ⊙ )我带着帽子呢,离得远,没事。 望京客户许先生:作为我的设计师最好不要身体出问题,距离远粉尘也会飘过去。 蘑菇的姐姐:我以后会带口罩,谢谢关心。 穆歌被他的细心感动到。之前做助理时,她也是天天跑工地。有一天,工人师傅们正在切割瓷砖,屋子里飘满了灰尘,她就站在大门口,既离得稍远也能看到切割过程。 正巧客户也来看施工进度,看到满屋子灰尘立马关上门对门内的她说:“小助理,我们就不进去了,灰尘太大了。到时候你拍照片发群里就可以啊。” 相较于之前接触的客户,许秋阳真的太好了。只有他,会关心她的身体。然而,之前那些人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只是关心自己的房子。作为服务人员、施工方所经历的这些在他们眼中也是理所应当,职责所在吧,生活如此,谁也没有闲心去关心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呀。 而两天后,穆歌在许秋阳家收到了一件快递。里面是,口罩。秋天的早上虽然冷,但是阳光却暖暖的。 穆歌一边在许秋阳家看着工人师傅干活,一边也不忘联系各家主材商。木地板卫浴马桶都根据之前定好的设计方案选择就可以,这几类的式样也确实没有多大变化。橱柜和衣柜穆歌选定了几种款式给许秋阳发过去。在厨房吊柜门的开启方式上,两人产生了分歧。 望京客户许先生:我觉得上翻的方式挺好,不会碰到头,好看。 蘑菇的姐姐:虽然上翻门的方式与平时双开门不同,但是,我要考虑你未来的妻子,她肯定没有你那么高,使用起来会非常不方便,她会够不到门的。 商业活动现场握着手机的许秋阳,在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怔忪。“妻子”这个词,他没想过。对于他来说,这就是普通的名词,仅此而已。 这些年,在这个圈子,看过了太多的分分合合,虚情假意,虚与委蛇。即使是在一起结婚的两人,也许并不是真的存在感情,而是为了各自利益。尤其那些因戏生情在一起的,或许,拍戏时确实双方产生了感情,但也是生理反应,只是爱上了戏中的对方。当走出这部戏时,感情就淡了。 况且于他而言,这是一个把自己的感情展现给别人的职业。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会拿出来为人道,与人说。他早已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是戏里那个,还是戏外那个,亦或是粉丝心目中的那个,或是媒体镜头下的那个。这样的他,已经不再幻想日后会有“妻子”。他所有的真情,都已经交付给戏中的自己。 所以,当看到穆歌发来这段文字的时候,他有些害怕,害怕这个女孩儿,知晓他内心的想法。因为他的心,以不再纯净如初。周围的环境很嘈杂,媒体与粉丝的镜头都对准他。他安奈下心中突然升腾起的不安,给她发过去几个字。“听你的”。 穆歌见他许久没回消息,以为他生气了,刚想回复,便收到他的消息。立马答道:“好的~那我让橱柜设计师先出设计图了呀”。 很快,半个月过去了,吊顶工程正在进行。这天午后,穆歌拖着好大一个纸箱向楼上搬。许秋阳所在的小区进入一楼的地方,是有几级台阶的,抬这么重的纸箱很费力。 正在她苦恼用什么方式向上抬的时候,许秋阳出现在她眼前。依旧是好看的笑容,眼睛半眯着,问她:“需要帮忙吗?” 穆歌有刹那间的意外,但还是礼貌一笑,露出她嘴角边浅浅的梨涡。“怎么好意思让客户帮忙呢?不用不用,我一点都不柔弱啊,看体型,也能看出来,是吧?” 许秋阳不可置否,上前,抄起纸箱向一楼电梯走去。穆歌见状,也没说什么,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进了电梯,许秋阳放下箱子问她:“这里面装的什么?有些重。” “哦,是水和一些饮料。工人师傅们每天很累,我买这些东西犒劳一下他们呀。”穆歌紧贴着电梯另一侧,和他保持距离。电梯空间太小了,里面装着这么一大帅哥,她不敢靠近。 许秋阳若有所思,“这不应该是我来买吗?毕竟是给我家工作。” 闻着他身上飘来的淡淡的香水味,穆歌有些飘飘然,抬起头看他。“我是觉着这是我接的单,工人师傅们是给我干活。而且工地上有好多不懂的问题我都问他们,买些水是理所应当的呀。” 在电梯灯光的照耀下,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她第一次看清楚了他的脸。很立体,鼻子很挺,眉骨很高,大大的眼睛嵌在眉骨下,睫毛虽不是很长但却浓密,在眼球上投射下淡淡的阴影,显得很深邃。双眼皮不是很宽的那种,而是自眼角内向眼尾渐渐变宽的,自然,好看。穆歌暗暗感叹,是比在电视上看着帅气,更瘦一些。 许秋阳看了她一眼,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注视,见过太多。但看着她的眼睛,那种单纯“欣赏美色”的眼神,还是让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那双眼睛,没有欲念,只有欣赏。他咳嗽了一声。说:“以后再买饮料告诉我,或者记我账上,别反驳。” 穆歌腹诽:“这要是其他业主,巴不得自己少花钱呢。哦对,他不是她之前接触的‘其他’。” 很快,电梯到达。许秋阳放下纸箱,掏出口罩戴上,复又搬起纸箱,穆歌赶忙上前开门。 工人师傅们看到进来一位陌生男人都很好奇,穆歌忙说:“这是这家业主,今天过来看看进度。” 许秋阳将纸箱放在进门处一块相对干净的地面,刚想招呼大家过来喝水就被穆歌制止住。“工人师傅们想喝自然会自己来拿,你不用特意给。”之后穆歌说:“师傅们,门口这边有水和饮料,大家想喝的时候自己拿。” “好,谢谢穆工和许先生。”工人们答道。 穆歌带着许秋阳挨个空间都转了一圈。工地很杂乱,地面上好些灰尘,凹凸不平,还堆放着好多袋水泥,石膏粉,腻子粉,角落放着多根轻钢龙骨和许多石膏板。电线也甩的到处都是。稍不留神就会被绊倒。 许秋阳在次卧看的时候就踢到了搅拌腻子粉的塑料桶,穆歌正在和工人师傅说话听到声音立马回头拉住他的胳膊。索性,桶没倒,不然得浪费多少腻子粉啊。穆歌松开手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脚疼不疼?” 透过口罩,他闷闷的声音传来:“你一直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的?” 穆歌摇头,“也不是,没有我自己工地施工的时候,我会待在公司或者是去小区拉客户,相较于前者,我更喜欢在工地,自在。” 看完一圈,许秋阳向大门口走去,再继续带着口罩他会憋死的,秋天的下午还是挺热的。突然他觉得有东西绊住了他的腿,紧接着听到工人师傅大叫:“穆工躲开!” 许秋阳猛回头,一根轻钢龙骨正在穆歌头顶向下掉。他跨了一大步挡在她身前把她推向后面。 这事发生的太快,穆歌来不及多想只管闭上眼睛向前跑。但此刻却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将她带向身后,当后背抵住墙面的时候。她感觉这具胸膛很坚实,心跳很有力,以及那若有似无的香水味,淡淡的,很好闻。 “哐当”,是金属落地的声音,之后工人师傅焦急的声音传来:“许先生你没事吧?是我们疏忽了,电线没收好,绊倒了人字梯。”穆歌闻声立马推开许秋阳检查他的伤势,他要是出了事她会内疚的,毕竟是为了保护她啊。 看着她眼中的焦急,许秋阳说:“我没事,别担心,只是被刚才那金属条砸了一下。” 穆歌内心计较着:“得亏是一小截轻钢龙骨,不太重,距离不是太高,但是砸在身上也会疼的呀。”她跑到他身后看,果然,后脖颈已经有了淤血并渗出血珠。 许秋阳回头对他说:“真没事。”穆歌回他:“都流血了,虽然这东西不是太重,但万一伤到筋骨就不好了,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之后对工人师傅说:“您也没事吧?别担心,我带他去包扎。” 师傅说:“我没事。呃······穆工啊,医药费就从我工资里面扣吧,毕竟是我的疏忽。”穆歌看着工人师傅的眼睛说:“师傅,这您不用担心,我会负责的,毕竟是在我工地出的事。您只管好好干活就可以。走了。”说完,带着许秋阳走出大门。 电梯门外,穆歌一直盯着许秋阳看。脑中回想着刚刚事情的经过,简直太惊险了。砸到自己没什么,破个皮包扎一下就好,但他身份不同,他是演员。要是伤到了会影响工作啊。 为什么他就扑过来了呢?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个地步啊?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更多的是惊悚,万一他真的伤的严重了,那自己罪过真的太大了。 进了电梯穆歌还是处于自己的头脑风暴中。倒是许秋阳,很是无所谓。穆歌整理好思绪对他说:“许先生,刚刚的事情,我真心的感谢你。但是你首先应该为自己的安全考虑呀。你看你这,都受伤了,自己多难受啊?我真的非常内疚。” 看着她严肃的表情,许秋阳笑笑,拍拍她的肩膀说道:“这事说起来,起因在我。因为我没注意到脚下的电线,才不小心被绊到之后又绊到工人的人字梯。” “那也是我没看好你啊,我应该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的。而且,即使我受伤也没什么,这些我早就习惯了啊。而你不一样,你是我客户,在我的工地上,我的客户受伤,我有百分之百的责任。”穆歌懊恼地说。 许秋阳看着她的脸说道:“那块金属今天要是真砸到你,就会砸到你脸上。女孩子,要懂得爱惜自己。” 穆歌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人,已经给了她太多的意外。她觉得,这两年在异乡打拼遭受的所有不公,蔑视,欺辱,冷漠,都被眼前这个人用他所特有的温暖渐渐覆盖。 “你,不用那么关心我。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是我的雇主,我帮你做事。你要做的,就是检验最后的结果。” 许秋阳听她如是说,声音添了分清冷:“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关系。” 穆歌讪笑:“朋友关系也没到两肋插刀的地步,总之,你以后要优先保护自己。”内心想着:“我们怎么会成为朋友呢?我们的差距太大了,你是我这一生都到不了的高度啊。” 由于穆歌不了解周围有哪些医院而许秋阳又有自己的医生,所以,还是跟着他,到了医院。检查过后,索性没伤到筋骨,只是软组织以及表面皮肤有些损伤。她算是稍稍放下了心。缴费时拧不过穆歌的许秋阳只能随她去了。 许秋阳侧躺在床上,心里很乱。但他清楚,自己今天的行为绝不是一时冲动,他只想着不能让她受伤。回想起这段时间对她的在意,是自己一贯的想做个好人还是另有他想?他也有些搞不清了。 作为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他对自己的感情有些把握不准。许是在娱乐圈混的久了吧,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就像小孩子会做父母眼中的乖孩子一样,他把自己禁锢在一个人设中太久,已经忘记了真实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 穆歌回到公司,趴在办公桌上。心还在快速跳着。今天真的太险了,幸亏那块轻钢龙骨不大,幸亏他没有伤到筋骨,幸亏签约时没有写他真实的名字,不然许秋阳工地受伤会成为明天的头条吧。 还是第一次,他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在怀里,保护着紧张着。这种感觉很奇妙,尤其是对于她这种活了二十四年没谈过恋爱接触的男性不多的人来说。想到工程结束就没见面的可能心里有些小失落,因为没有哪个陌生人对她这么好过,以后,也不会有了吧。 不一会儿,陶桃回来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上哪儿去了?怎么后背上都是腻子粉啊?”穆歌突然坐直,伸手摸了摸后背。天呐,一手的腻子粉,完了完了,肯定也蹭在许秋阳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