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民从房里拿出一张图,上面标有几个地点,另写上了一些字,交给张宸。 “幸好之前也想过劫狱,我已为这个准备了一些。这是路线图,你拿着。上面我标注的地点是你可以联系我的地方,另有暗号,隔段时间我会找人去了解情况,你也可以留些消息给我。需要什么直接问那的人要,还有……” 一席话把张宸惊到了,不禁暗暗揣测,他到底是谁,竟可以在一天之内安排这些。 不止张宸,梁文菫也觉得惊讶。 张宸点头,说知道了。现子时都过了,他们得赶快出发了。 夏婉慕伊帮他们收拾些用的着的东西,成民从外面驾了辆马车过来。 张宸将青霓抱进马车里。 青霓探出头与她的家人道别,眼泪汪汪,纵有千万不舍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夏婉、慕伊握着她的手不断嘱咐,也不知还能再见否,几个女人此刻肝肠寸断。青霓又看着成民,他保护她爱护她,虽沉默寡言但从他那里感到的父爱却是那么深刻。 青霓努力的喊声“爹!”,舌头又疼的她闭了口。成民只是摇摇手,说万事小心。 最后她看到了门沿边上站着的梁文菫,梁文菫觉得没脸见她,站在一边不敢过去道别。 之前青霓半睡半醒之间将事情听了个大概,她含着泪微笑的看着梁文菫,这位公子哥,这位难得的朋友。 而梁文菫见到虚弱的青霓微笑的看着自己,又恍惚见到那日在桃林村赶牛时青霓对他展开的笑容,他知道她没有怪他,两人竟默契的互相点了点头。 张宸突兀的挡在青霓面前对众人说道:“我们走了。” 又对慕伊说:“慕伊,麻烦你件事,明日你到我府上,对我母亲说我有差事去上京了,让她别担心。”慕伊点头。 马车奔跑起来,转瞬没了影。慕伊回身时看见了怅然若失的梁文菫,眼眶红红,竟有些失落,想必他身上的剑伤比不上此时的心痛吧。 这一两日发生这么多事,大家都有些遭受不住,送走张宸青霓,不觉疲惫席来,便各自无话胡乱睡下了。 翌日,果然如他们所料,赵先假惺惺的发现有人劫狱,便说舒青霓逃走了要捉拿归案。 原本他计划的是前一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带到客栈,事后将她送回牢里,她若自尽也可,不自尽过几日也是她的死期,不曾想计划落了空;为撇开自己,昨晚又无法开始追捕,只好今早抓捕。 梁文菫忍着伤回到赵先家中,梁氏见他安然无恙的回来便放了心,只轻微的训导一句“在外玩闹也要有分寸,总要回家的嘛”。梁氏闺名梁文萱,今年二十四,花容月貌很是漂亮,最难得的是她身上有大家闺秀的端庄的骄傲。 梁文菫刚出生不久,他们的母亲生了场大病便走了,他从小是跟着姐姐长大的,姐弟感情相当深厚;梁文萱疼他,通常是有求必应。他随意寻了个借口——想锻炼锻炼,想找姐夫揽宗事做,梁文萱见自己的弟弟终于不是顾着贪玩了,很是高兴,马上答应了。 赵先和梁文萱属于政治联姻,梁尚书重视赵先,一心培植他,便安排他在原城做县令,也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他。 梁文萱当时遭到几番打击,处于极度失落中,才同意了梁尚书的安排,嫁了过来。 她与赵先一直只有夫妻的名分,各自生活。赵先却对她情根深种,一丝一毫不敢怠慢,唯恐她不高兴。 梁文菫找到赵先,只说是梁文萱让他来帮忙抓捕逃犯的。 其实之前与梁文菫交过手的刺客早已回禀赵先,他也参与其中了。但是赵先并不拆穿他,还假意欣慰的说有他帮忙甚好,并安排了人马与他,却又悄悄吩咐几个心腹部下捉拿青霓张宸,可下杀手。 张宸和青霓按着成民给的路线图,行了大半个月,到了瑢黎城。张宸经常路过这,还算熟悉,很快找到成民指的地方,与成民安排的人接上暗号,报了平安,另拿些盘缠。 这一路,在张宸的悉心照顾下,青霓的伤好了许多,约七八天的光景,青霓就可以正常说话了。 青霓一直在马车内休息,休息够了便坐在车边,与张宸凑近些,正午时,阳光最是猛烈,炙热的焦烤着大地,一路驾车的张宸早已大汗淋漓,她伸出手给他擦擦汗,关心道:“连日赶了几天,你只睡了几个时辰吧,要不你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觉。” 张宸怕官兵追上,只顾赶车,确实没休息好,因想着赶了几天了还算安全便收了收缰绳,让马儿停下。 未免引起注意,他将马车停在树林中,牵着青霓又向树林深处走了几百步方坐下休息。 背靠一颗大树,他深深的看着青霓,问她身上可疼;青霓摇头,反问起当日是如何找到她的。 那时,张宸见寻不着青霓,急的百爪挠心,一拳打在墙上,看着手背渗出鲜血才平静些许,想该怎么办。 他急速的骑上马朝赵府奔去,毫无线索的时候唯有直接上门要人了。 到了赵府,大门紧闭,只见两个守卫站在那。 他跳下马,气势汹汹的跑过去抓起其中一个守卫的衣领,“赵先在哪?” 另一个守卫拔出剑,指着他,“你是何人,敢直呼赵大人的名讳。” 张宸并不理他,又问一次,“赵先在哪?”被按住的守卫只说不知道,却见另一个守卫提剑刺来,他反应极快,一把扯过按着的守卫替自己挡了一剑,又顺势一脚踢开进攻的守卫,复又拔出剑来,抵着受伤的守卫的脖子,寒眸迸发出杀人的冷意,喝道:“再不说,你的小命就没了。”手上更使劲的按了按他受伤的肩膀,守卫吃痛的叫唤一声,“在醉心阁。” 张宸听了急忙跳上马往醉心阁奔去。 赵先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又不敢强迫梁文萱,经常在外拈花惹草,于风月场中厮混,借公偷跑去饮酒作乐,与佳人交欢;但他担心梁文萱突然找他,也担心梁文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所以吩咐看门守卫及时通风报信。 因爱生怖! 张宸在去醉心阁的途中,注意到光光的街面赫然“矗”了只鞋子,跑过几里又看到一只,就知道方向不错了。狠狠的抽了马儿几鞭,果然找到她。 青霓听的时候,心里一阵紧张一阵不安,听完后笑说:“你真厉害,还好你赶来了。” 张宸看着她,轻轻的抚了下她的脸,“不提这些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青霓不解道:“什么怎么样?不疼了呀。” “我是说你的心,这么多事之后,你还在难过吗?” 青霓没想到张宸如此体贴入微,有些感动,半晌才缓缓回他。 “这些年,我都习惯了,好像一直难过着,又好像不曾难过。” 张宸心疼的握住她的手,又问起自己的父亲来,说:“对了,青霓,你是怎么认识我爹的呢?” 青霓心里“咯噔”一下,他还是在意的吧,想知道自己与张员外的事。 他们认识也是很偶然。有一晚,张员外应朋友再三邀请去了明月楼,碰巧是青霓在那个厢房表演歌舞,那一次张员外的朋友喝醉了,便毛手毛脚起来。 明月楼有规矩,不同于一般风花雪月的场所,通常客人都不会对雅妓动手,当然除非她们自愿。当时青霓是第一次被客人轻薄,那时她还不善周旋,便出手打了那客人一耳光。那客人急了,扬手就要打回去,幸好张员外拦了下来,说了好些话,又另叫了几位漂亮姑娘伺候他,他才罢了。 自那以后,张员外偶尔就来明月楼小坐,有一个月一坐变成三五天一坐,坐的时间也从半个时辰延至一个时辰,甚至更久。但相处那些时日,他们不过是聊聊天,张员外对她从来都是以礼相待。 青霓如此说,着重的强调她与张员外之间的清白,心里反而生出愧疚,一下子将手从张宸手里抽出。 张宸只是随口一问,并未察觉出青霓的异常,似记起前两年母亲常向自己抱怨父亲有时晚间不在家,当时他忙着备考,又加上相信父亲的为人所以也不当什么,只是劝母亲别想太多。 “青霓,你说爹常和你聊天,那他有没有提到他生意上的事?” “没有,我们聊天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他……”青霓回想了下,“哦,我想起一事,他出事之前却有一件。他有次来找我,很生气的样子,喝了几口酒才和我说‘那些人只知道银子’我问他是谁,他又说不用我操心,他会处理好,然之后的见面,我问他烦恼的事处理好了吗,他说‘处理好了’,却中毒死了……” 张宸点头,“一定是王员外。哎,我竟忘了告诉伯父,我们得赶快赶到瑢黎城报信。” 青霓点头,靠在他身上,坚持休息会再出发;不一会,呼吸声传来,感受到他的鼻息落在额间,他倚着树干睡着了。 她轻轻扶了扶,将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山间鸟叫虫鸣响在耳边,什么追捕、逃亡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