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假日的第二天,太阳微微展露一角,冯乐乐难得穿一身浅蓝色的七分裤三分袖的休闲套装,坐在离住处不远的一家咖啡厅二楼轻轻搅拌着拿铁咖啡,自她来深圳没少到咖啡厅,可是每次介绍单里先映入眼帘的总是卡布奇诺,但是她从来都选择了其他口味。 “乐乐,知道吗,我真希望从你的一个眼神里,就能看出你在想什么!”坐在冯乐乐对面的是刑昊,从她辞职那天,今天他第一次约她,谁知却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呵呵,我有时也会后悔自己没学心理学。” 冯乐乐收回思绪淡淡一笑,说实话辞职后的这几天除了吃睡她强迫自己什么也不想,似乎状态好了许多,也许这些年,她真的是活的太累:“对了,叔叔的身体好多了吧。” “嗯,明天出院。”刑昊知道冯乐乐其实有打电话给母亲,她比他想象中对工作负责,即便看得出她心情无比压抑,但是已为母亲推荐了一位很好的接管人员:“其实他很早就吵闹着要出院,不过医生说了要住一个多星期,我妈听医生的,他听我妈的,你知道的,我爸可是出了名的怕老婆!” “都说没有怕老婆的男人,只有疼老婆的老公!”冯乐乐释然一笑,希望说出告别前,他们之间有个轻松的氛围。 “说的也是,我妈常说我遗传老爸基因比较多,以后肯定也是个怕老婆的货,还担心万一娶了个和她合不来的媳妇,以后唯媳妇是瞻的给她脸色看!”刑昊淡淡的挑挑眉,意有所指道:“我现在终于明白我老妈为什么中意你了,我要是娶了你,她绝对可以高枕无忧!” “啊?!”无言以对的冯乐乐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正好手机铃声如救命稻草的响起:“郭课?” 自五天前她提交辞呈,这是郭课打来的第一通电话,辞职那天郭课一直以为她是太累就主动批了她一个星期的假,还顺便在她整理办公室的时候打电话叫来了邢昊以作安抚,这让冯乐乐十分尴尬,最终只留下一份签了字的辞职申请表,什么原因也没说。 “乐乐,特好消息,我假前去见了程老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感动到他了,我刚刚接到邮件说他昨天就已经取缔了投诉请求,正好,你也休个把星期了,明天回来上班吧!”电话那头的声音喜出望外,一听到冯乐乐的声音便滔滔不绝。 “郭课,您听我说,我真的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辞职的。”程总大概是因为已和鸿宬签约,对她的投诉变的可有可无才同意撤销的,其实她在两个小时前就收到了客服发来的短信了,可是林彻既然想她离开,她就没理由再留:“但是,郭课,还是谢谢您为我的事情这么操心。”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现在什么工作轻松,别因为这点小事把自己搞的想不开。”郭玉华了解冯乐乐,虽然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非要辞职,但也不可能是丁雪佳宣传的真要当什么阔太太。 “郭课,您一直知道我有多珍惜这份工作,所以辞职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要不这样,明天,明天中午去公司请您吃饭,好吗?” 郭课这才不依不饶的挂断了电话。 “真的决定好了要辞职?那…接下来是准备开店还是?”看着冯乐乐收起了电话对他歉意一笑,刑昊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的询问时机。 “刑昊,我已经决定,要离开深圳了。” 说完这句话很久,她和刑昊都沉默下来,冯乐乐尴尬的喝了口苦咖啡,静静的注视着楼下步行街的人来人往,其中最美的画面当是一对对伉俪倩影相携着谈笑而过。 这让她很想再回到六年前南京大学城里的那处步行街,她和林昊也曾是那里最美的风景线。 那时他会牵着她的手穿过条条小巷,每经一处小吃摊就会诱惑她,有一次她笑闹着说他居心叵测,把她养肥没别的男人看上她,他就能高枕无忧了,谁知他坏坏的贴着她的耳朵:‘这点我倒真不怕,你身边不会有比我更优秀的男人了,而是因为…据说养肥点手感好,我等你飙升一百二就下手!’于是那天她满脸通红的穿过那条街,任由林昊作揖赔礼一个小时才原谅他。 想来那时的林昊除了对她千依百顺,可是桀骜的紧,是个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的大傲娇,所以,她的不辞而别,还是在那种不齿于人的情况下,他恨她,理所应当吧! 咖啡厅离冯乐乐的居所就隔了条小河,应冯乐乐的要求,刑昊并没有送她,她也拒绝了他晚饭的邀请,然而当刑昊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穿过人群,在已然黯淡的街边行走时,背影显得是那么寂寥,他突然有些懊悔。 似乎想给她多一点的陪伴,哪怕一秒也好。 刑昊默默地跟在冯乐乐的身后陪她穿过大街小巷,看她经过那座拱桥时扶着栏杆望向远方发愣,看她到面包房点了面包和牛奶独自坐在一隅的餐桌草草解决晚餐,最后看她十二楼的灯亮了起来,这让刑昊不禁想起那个狭隘的空间,洁白而单调,不知道她无聊的时候,会不会坐在龟缸前把满腹的心事滔滔不绝的讲给那只不会给她任何回应的小家伙。 刑昊对冯乐乐有多真心,林彻第一次真正体会,这个男人悄无声息的跟在冯乐乐身后走来并久久伫立,门灯把刑昊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抬头看向12楼的灯光,真挚而深情的模样让停在暗处的林彻隐隐发慌,第一次他觉得自己面对的敌人是那么强大! 当刑昊离开,林彻走出车外像前几次一样燃支烟。 他抬头望着冯乐乐的住处等待喜欢站在阳台吹风的她,就在刚刚他看着她纤瘦而寂寞的从他面前走过,他没来由的一阵怜惜久久不能平静,突然,林彻想起了他和冯乐乐的初遇,那时的她也是给了他这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高三,学习之余就是快吃和短睡,说是人间炼狱一点都不夸张,而他林昊,却无奈第二次经历。 作为复习生的他被父亲从贵族学校揪到了苏州市最严苛的一高,虽是转校生但他性子野人缘好,到哪都不缺朋友。 这不,因全校老师参加短训,他们难得周日上午休课,周六晚自习结束后宿舍按照惯例查完寝便熄了灯,没过半小时静待出击的三五一小簇的黑影便从二楼男寝开始往下翻,抓着单子往下续的、顺着墙角刺溜的、更甚者搭成人肉云梯的,总之为了这点可怜的自由真是无招不用。 ‘老规矩,我翻大门先去网吧抢机子。’站在宿舍楼外的雪松下,林昊对三个同伴简单交代后便朝大门方向移去。 ‘唉,个子高就是爽。’想想一会要翻厕所,个子最矮的男生夸张的做呕吐状,‘早知道明天没课今晚要做夜猫子,说什么我也不吃晚饭!’ ‘不就是吸两口大便味,有那么夸张吗?不想从公厕翻也行,你赶紧让没收工的大饼拿床单再把你拉上去。’瘦高个的男孩语带挖苦。 ‘哎呀,别瞎羡慕了,别说人家林昊在少林寺呆过,就人家那个都压你一头,上次你去翻大门跳三跳,门栏中间的花雕都没够着吧!’另一个五大六粗的男孩拍拍低个男生的肩膀。 ‘那是…没吃饭,没力气!’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今晚你可吃饭了怎么不去!走,别理他,据说公主病会传染!’瘦高男生最后开口直接推一把胖男生就往公厕走,挨着公厕的侧墙有一棵歪脖子柳树,成了大家公认的‘通向自由的云梯’。 ‘切,我还姓金呢,咋滴!’没错,被奚落的矮个男生姓金名轩,但是仍得认命的去勾搭那棵歪脖子柳树。 助跑,起跳,借力,翻越,完美落地……‘啊’ 就是这一声惨叫,林昊的完美落地并没有实现,而且吓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扭到脚,当抬起头他惊讶的看到离他仅两步之遥,淡黄的灯光下似是一个清瘦的身影跌坐在地的身影,短暂的吃惊,他慌忙一个大步向前扶起她,或者他。 光线的原因他只能看到一头短俏的发,穿着本校的校服,五官甚是模糊但眼睛异常明亮,随着女孩微微抬头,他看到了灯光下,那闪烁的泪光。 ‘对…对不起,是不是伤到哪里了?’虽然他并没有碰到她,但我没推伯仁,伯仁却因我而倒,他无法推责任。 他忘了男女有别,着急的牵起她的手腕想要检查她的伤处,却不料下一刻女孩便蹲下身体,把头埋进膝盖和臂弯里抖颤的哽咽起来,在风里耸动着双肩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像这样无声的哭泣往往最令人心乱如麻。 ‘对不起,要…要不…我带你去医院吧。’从小到大他没少闯祸,但这次却最是慌张,林昊有点语无伦次。 ‘不关…你的事…你…走吧。’沙哑细腻的声音在清风中传来,还带着浓厚的鼻音。 ‘我……’巡视暗淡的灯光下,十一点开外的郊区白赤湖岸寂静如鬼魅般,他再不济也不会就这样离开,叹了一口气,林彻有点焦心的弯腰试图将女孩扶起:‘我还是扶你去医院吧,别再哭了。’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你走!’ 坚强的外壳一旦被击破,任谁都会像个脆弱的孩子,伤痛的过往如洪水猛兽一样呼啸着来吞噬掉了她心脏外包裹的锡纸,她是有被他吓到,但痛的如果是皮外伤该有多好。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嘛呢,是不是本校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