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冷稀饭(1 / 1)钻石和星芒首页

顾石昨夜并没睡多久,六点她就得起床上学,不过没事,只要是打工的夜晚她都是如此,少睡一两小时并没有很大的区别。顾石就着咸菜匆匆喝了点粥就出门了。  “阿石,上学啊!”隔壁的张阿婆正在门口的菜圃里摘葱,看到顾石很热情地打了招呼。  “嗯。阿婆早上好。”张阿婆在这里住了很久,对顾石很是照顾。顾石朝阿婆礼貌地笑了笑就去上学了。待顾石走远,张阿婆才转身对身旁刚搬来好奇的李阿婆说:“哎呦,作孽呦,我跟你说这个囡囡......”  顾石到学校时还不到七点,学生只有一半来齐了,开始懒懒散散地晨读,大多是在讲废话。  顾石一个人生活,父亲她就没见过,听周围的邻居说是个赌鬼瘾君子,这么些年可能早就死在哪个角落了,顾石的母亲独自把她抚养到六岁。  顾石不记得她的母亲,唯一的模模糊糊的记忆是花枝招展的女人的身影和她一双粗糙的大手,这双手会粗鲁地给她穿上脏旧的衣服,然后把她拴在厨房的门把上,顾石渴了就喝点自来水,饿了就吃一点麦饼,吃完了还没人回来的话,就那么挨着。每天随着门重重地关上,她就开始了一天的圈养时光,直到母亲回来,给她随意塞点吃的。  后来那个女人就得病死了,攒的钱全用来办了丧事,顾石家似乎没什么亲戚,葬礼上一个人也没来,靠邻居操持才办完。随后顾石在孤儿院生活到初中毕业也没有被领养走,因为她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她总是冷冷清清地,看笑话似得看着那些讨巧卖乖的孩子,所以不如别的孩子讨喜,而且年龄大了,对收养的人来说,不好养熟。  好在她还有个那个女人留下来的房子可以住,靠着初中学校的捐款读高中能坚持一段时间,顾石现在在读高一,满了十六岁就离开孤儿院自己住,开始打工,半工半读地维持生活。  她在北湖市九中,九中是一个比较垃圾的学校,流氓比学生多,很多都是被别的学校劝退的孩子,在九中就是混个高中毕业,剩下一些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孩子,在别的学校没有学籍,只有九中愿意收他们。  顾石的中考成绩其实可以选择更好的学校,可是九中离家里最近,她的睡眠时间不支持她选择更远却更好的学校,她也不能住宿,因为她还得打工赚钱。  九中的课堂几乎没人听课,因此老师也讲的随意,顾石算是在学习的人,坐在第一排听老师讲课。顾石很聪明,她学东西很快,成绩也很好,不过没人关心她考的好不好,她的同学根本不在意成绩,顾石也没有朋友,或者说九中的人都是如此,一个人来来去去,没有人注意到别人。  顾石却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正如她的名字,顾石,一颗小石头,孤零零地在路边、在河边、在草丛里,风吹不倒,雨打不灭。她最难以忍受的时光是在孤儿院的每一个节日,成群结队的人来孤儿院“慰问”,说一些“好好读书”、“不要自暴自弃”之类的话。还有就是学校的捐款活动,虽然她很需要这笔钱,但当着全校学生的面从校长手里接过捐款还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下午一点的时候,顾石刚结束午休,而此时卫途深则被饿醒。  卫途深从一团被子里苏醒坐起,房间的窗帘没拉上,有阳光洒进来铺在床上和窗边的书桌上,对宿醉的人来说,有些刺眼。  房子外墙爬山虎的藤蔓的影子打在卫途深脸上,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是他熟悉的自己的房间。脚沾地,地面是灰色的水泥汀,他发现自己睡了一整晚却连鞋子也没有脱,外套消失不见,身上只裹着一块不知道是谁的围巾。  转头看看床,是木板,没有床单和垫背,被子好像是上世纪的款式,绣着艳俗的牡丹和一个大大的喜字。被子还有一股樟脑丸的味道,他还不是很清醒,宿醉又使他头疼欲裂,蜷缩着睡了一晚又全身酸痛。他挠挠脑袋才发现手上挂着几个恹恹的气球。  “操。”他低声咒骂,一边笨拙缓慢地解开绳子,一边回想昨日。他的记忆只停留在昨日酒吧里,好像狗爷要给他搞什么生日派对,除了几个要好的哥们,又不知哪里叫来了一帮男男女女。  他父亲是市里的政府要员,每天忙着应酬和工作。灰色收入给了卫途深光鲜的生活,他的母亲就是个除了玩乐别的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无视他父亲一堆的情妇只知道吃吃喝喝买包买鞋,父母感情不和,没有人管他。他家的生活就是一滩烂帐。  然后呢?自己好像和一个女生说了话,哦,好像是那个这段时间一直围着他转的那个,叫什么萱来着。接着呢?他们结完账下楼,大部分人散了,狗爷好像接了个电话让他坐在沙发上别动......操,断片了,之后的事什么都想不起来。  肚子实在太饿,卫途深也顾不得自己在什么奇怪的地方了,看这个房间好像是个没人住的,他摸了一遍口袋,只找到两个钢镚,钱包手机都放在外套里,随着外套的消失消失了。  出了房间,是一个餐厅和一个客厅,餐桌上摆着一点剩菜剩粥。  “有人吗?”卫途深大声地喊了一声,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着他自己的声音。等了几秒,他又问了一遍,并没有人回应。  卫途深实在是很饿,他自己摸索到了厨房找到筷子,看看水槽只有一只脏碗,好像这家主人是一个人居住的样子。转了一圈,他找不到微波炉,于是不管不顾地喝完了凉粥,味道意外地还不错,他又从冰箱里找了两根香肠吃了,这才慢悠悠地打量这个房子,总结词:冷清,是那种骨子里的冷清,好像是个空置很久的房子,如果不呼吸,就静寂到没有一点儿声音。  卫途深找到厕所梳洗了一下,发现发梢的奶油结块已经变硬,眼睛有些醉酒后的浮肿,脸色也不是很好,总之不同于他平日的光鲜,此时的卫途深邋遢又可笑。  这个房子的厕所里连个洗面奶也没有,只简简单单放着一个牙杯一支牙刷一只牙膏,几块毛巾挂的很整齐。角落马桶边还有一篓脏衣服,衣服很眼熟。卫途深捡起来一看,是昨天那个酒吧员工的工作服,胸牌上写着“顾石”。框底还有一条内裤和一件内衣。唔,看来顾石是个女孩子,她昨晚收留了他。  别的卫途深就没兴趣知道了,他只觉得很冷,想快点回家。他走出大门,外面是个小院子,没有花草树木,□□裸地停着一辆奇怪的三轮车,还有一个晾衣架,挂着整整齐齐的衣服,是校服,写着九中。九中,有名的垃圾学校,卫途深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子,两层,爬满了黑褐色的爬山虎藤蔓,显得有些诡异。卫途深迈着长腿接着往院子门外走,一出门,路边垃圾飞扬,凡是见得到墙面的地方都贴满了小广告。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公共电话亭打电话给狗爷。  第一个电话居然被挂了。卫途深又塞了一个硬币也是最后一个硬币进去。  好在第二个电话打通了,虽然等了很久。  “喂?你谁?”狗爷在电话里那边懒洋洋的。  “操,王志林,你有种,你昨晚他妈把我搞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居然在酒吧服务员家里睡了一晚。”  那边的狗爷听到话筒传来的声音一个激灵。  “哇,卫哥!你怎么是这个号码?什么?这么刺激!卫哥,服务员男的女的你没有失身吧!”狗爷很是兴奋,在电话里夸张地描述了昨天他接了个电话卫途深就不见了的事实,还以为卫途深自己走了。在意识到卫途深那边的低气压时才住嘴。  “头都给你打掉,王志林你这个狗东西,还不赶紧来接我。老子在一个城乡结合部,好像是水杉路.....我他妈管你知不知道水杉路,反正你赶紧过来!哦对,帮我拿件衣服再取点钱......”  狗爷自知昨天搞丢了卫途深此时有点心虚,所以他偷偷翘课,不一会儿狗爷就骑着他那辆骚包的摩托车来了,还带来了卫途深的衣服和卫途深刚刚让他取的2000块钱。  “哇,卫哥,这城乡结合部好难找,我都以为你搞错了,打电话发现公用电话那边没人接啊,还好我机智......”  卫途深懒得听他瞎逼逼,赶紧穿上衣服,拿过东西就转身进了小院子,不一会儿又出来了。  “哇,卫哥,你这么多钱是给别人了吗,哇,钱包也空了啊,哇,你昨天是睡在这儿了吗....”  “闭嘴!走吧!”卫途深现在满脑子都是昨天喝的酒和狗爷的一百个“哇”。长腿直接跨上不矮的摩托车后座,狗爷识相地闭嘴,一转动油门,摩托轰鸣绝尘而去。  下午四点半,顾石放学了,先去买菜再回家。  走进院子,发现晾衣架上的每一个夹子上都夹着一张百元大钞,和衣服一起微微飘动。顾石眯眼看了看晾衣架上的百元大钞,猜到肯定是昨天捡回来的那个人给的,还真像“小金主”的作风,不过还算有良心。  顾石默不作声地取下钱,竟有两千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顾石腹诽。  回到家,顾石本想就着早上的粥吃个囫囵饭,但发现粥和剩菜都没了,只得重新做饭,想炒个香肠炒蛋,但是冰箱空空如也。  顾石无言。  接下里的时间顾石急匆匆吃饭,然后洗了个碗,同时开始烧水泡茶准备做奶茶的原料。晚上八点,顾石准时骑着小三轮出现在夜市,只要不在酒吧工作她就在夜市卖奶茶,因为比别家贵,一晚上只能卖几十杯,而且大多数是回头客。她用的鲜茶鲜奶,除去成本一杯能赚没几块钱。加上夜市上还要收摊位费,赚的不多。奶茶只有这几个天冷的月能卖,顾石没有冰箱,天气一热,食材很快就坏了,而且夏天人们都不耐烦喝热饮。  十二点收摊,顾石抽空趴在三轮上完成了作业。搓搓冻僵的手,又喝了一杯奶茶,这才稍微暖和点,收摊后她才有了空闲看着这个城市。  十二点,霓虹闪烁。好多人才刚出门,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不过那些热闹都不属于她。顾石觉得很累,不是因为她昨晚才睡了几个小时,她只是觉得很疲惫,睡三天三夜也恢复不了的那种心底的疲惫。她暗示自己不能再想了,越想越累。赶紧骑车回去,快点的话还能睡五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