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很奇妙的,两人间的关系一如冷战之前。内心深处明白,这场分歧是没有殊途同归的可能的,这样以后,反而获得了暂时的安定,之前惴惴不安的一切全被抛之不顾,全心全意地关注当下,一切的殊途都按下不表。 示弱是从顾石又如以前一般准备早餐开始,卫途深从善如流,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之前的事。 虽然“随你吧”的话让卫途深忐忑不安,但是他也没有傻到主动提及。 大口大口地喝着皮蛋瘦肉粥,卫途深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要知道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没有好好吃过早餐。 顾石先吃完早饭,背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打算去学校,卫途深连忙咽下了最后几口粥,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立在桌子边。顾石看了看,卫途深穿着校裤。 “今天去学校吗?”卫途深很久没好好地去学校了。 “嗯。”卫途深连忙点头。 “那还不赶紧出门,我在外边等你,”顾石说。卫途深听了赶紧冲进房间找校服找书包。 急忙出门,顾石果然推着车在等他。 “再过一个月就高考了。”卫途深没话找话,“月考也没几次了吧” “还有两次,都是练习,不算月考。主要是不让手生疏了。”顾石也没有不理睬卫途深,卫途深暗暗松了口气。 “对了,这是我的手机。”顾石突然想起这回事,从口袋里掏出傻瓜机给卫途深看。 卫途深其实早就看到了,但是之前两人间气氛微妙,卫途深不好问顾石,他还趁着顾石不注意偷偷存了号码,也曾经想过发一个短信给顾石求和,但是想来想去就耽搁了。此时此刻,突然可以光明正大地炫耀了。 “我早就存了!”卫途深掏出自己的手机扬了扬。 顾石侧头笑了。 五月的天气忽冷忽热,今天有一些太阳,温度很是怡人。 老师们看到卫途深来学校了,都暗暗吃了一惊,卫途深的资料上显示的监护人是他的亲戚,但是打电话过去一问三不知,问顾石,也总是默不作声。 卫途深坐在教室,恍若隔世。出去见过了社会的纷纷扰扰,在校园里,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单纯的青春气息。最后一个月的学校生活,无非是在无穷无尽的题海里保持手感,在老师无数重复的话语中度过,在一种喧嚣里按捺住躁动的灵魂和向往解脱的心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个月应该是再平淡不过的日子。 在学校老实待了一周,除了在酒吧兼职打工,卫途深没有再干别的事。 Mike在五月的时候突然又回到了“虹膜”,别人问起只是说在外面兜兜转转,只觉得北湖最好。在外面走了一圈的Mike比冬天的时候瘦了不少,也没什么精神,酒吧里的人都以为Mike是受的情伤太严重。 还有,Mike自从回来后抽烟有点凶。 酒吧新进来一批酒,本来应该是Mike和老板一起搬的,但是Mike在快下班时就不见踪影了,卫途深刚好从老板面前经过,老板就近抓壮丁,让卫途深和他一起把酒搬到地下室酒窖里去。 其他员工都已经走完了,卫途深浑身是汗地走进更衣室换衣服。 万籁俱寂中,储物柜后的一声闷哼显得尤为清晰。卫途深走过去一看,居然是之前就在吧台消失的Mike。 Mike蜷缩在角落里,浑身抽搐,好像觉得很冷似得。 “Mike!”卫途深把Mike扶起,大声喊老板来帮忙,但是老板在地下室捣鼓酒,根本没听见。 “别喊,别喊。”Mike发出轻微的声音。 “你还好吗?要去医院吗?”卫途深连忙问。 Mike睁开眼睛,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Mike靠着卫途深借力起身,就这么站着缓了缓,总算是明白了自己在何处。 “你没事吧?”卫途深担心地问。 “没事,最近太累了,回去以后休息一下就好了。”Mike说完放开卫途深,扶着墙跌跌撞撞往外走。卫途深跟在Mike后面观察了一段路,Mike走的步伐虽然虚浮,但是好歹还算清醒,目送Mike上了一辆的士,卫途深才收回目光骑车回家。 Mike坐在车上,身体一阵一阵泛冷。司机在后视镜不停地瞄后排的乘客,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到了目的地,Mike直接给了司机师傅整钱,没等他找钱就赶紧上楼。 不再是之前的公寓,新租公寓在一条破破烂烂的巷子里,散发着不知名的的臭味。Mike的手一直发抖,好长时间才用钥匙打开门。 公寓里,外卖盒子和烟头、酒瓶子胡乱地散落在各个地方。 Mike刚进玄关,就意识到公寓里有人。李奥靠在沙发上,定定地看他。 李奥站起身,走到Mike身边。 “很难受吗?帮你好不好。”声音宛若鬼魅。他拿出一个针筒,轻轻弹了弹。 “走开...”mike侧过头,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种云里雾里的快乐。手指弹动针筒声音好似主人的铃铛,轻轻一摇,宠物就毫不犹豫地向着铃铛响起的方向靠近。 针尖没入皮肤,注入一个无尽黑暗的夜。 意识支离破碎,Mike发出细碎的□□。想起去马尔代夫时的欢喜,不由得觉得自己天真。游艇、派对、被两个人压在身下注入液体时手臂里的冰凉...... “为什么....”mike喃喃细语。 无人应答。 第二天晚上,Mike没有来上班,第三天才卡着上班时间到酒吧,整个人比起之前更为消瘦。 他呆呆地站在吧台里,神情木讷。卫途深不由关心地问:“Mike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就请个假吧。” Mike听到人声,缓缓抬头。他眼神涣散地辨认着,后知后觉地发现卫途深。 Mike又垂下头,做着自己的事。 直到下班后,Mike在更衣室拦住卫途深:“途深,我生病了,但是这个月工资还没发,能不能借我一点钱,五千,就先给我五千,我下个月的工资让老板直接打到你那里。” 卫途深想了想,再过一周就是发工资的日子,Mike的工资不低,马上就能还上看Mike的样子,确实病的很严重。但卫途深还是有一丝犹豫。 “我打借条!”Mike哀求。 “你不如和老板直接预支工资吧,我也没有那么多钱。”卫途深还是拒绝了。 Mike一听,失望地收回刚刚紧紧抓住卫途深衣服的手,却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失魂落魄地出了更衣室。 卫途深换好衣服,走到大门口,老板的声音传来:“不行不行,我的钱就不是钱了?顾宇你别以为酒吧非你不可。”卫途深探出身子,看到Mike和老板一同站在外面。 Mike的真名叫顾宇?看这样子,是预支工资失败了。 卫途深默默缩回身子,靠在门边的墙上,心里很是纠结。想了想Mike帮他介绍兼职,又想到Mike平日里对他的照顾,他还是决定借钱给Mike。 再偷偷探出头,老板已经走了,Mike还在门口。 卫途深想了想,向Mike走去...... mike借钱后的三天,都没有出现在酒吧。借条那天晚上Mike就借用了酒吧的纸笔写了,签名处确实是顾宇,他的真名。卫途深把借条给了顾石,顾石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知道了。 “来来俩,认识一下,这是酒吧新的调酒师,应浩。”酒吧还没到时间营业,老板拍拍手招呼大家认识新同事。 “叫我阿浩就好。”应浩高高胖胖的,长得一团和气。 卫途深愣了愣,不由问道:“那Mike呢?” 这话当着新同事的面问,其实不算礼貌。卫途深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心跳如擂鼓。 “哎?你不知道?Mike早就辞职了,老板让他工作到这个月发工资,他连这个都没有做到,前几天就没来了,走之前还想问老板借钱,老板看在他是老员工的面子上,多给他支了一个月的薪水。”卫途深和Mike关系那么好居然不知道,小陈比卫途深还诧异。 “那...那Mike下个月的工资呢?”卫途深太阳穴突突直跳。 “人都不来了,哪来的工资。”小陈更是莫名其妙。 “好了好了,散了散了,赶紧去做准备工作准备营业了。”老板板着脸对员工说,又笑呵呵地拍了拍阿浩的肩膀,“好好干!” 只有卫途深愣在那里。 许久之后,卫途深拿起手机拨打了Mike的电话,机械女声在那头冷冰冰地重复着无人接听的中文,卫途深迟迟不挂电话,她又用英文说了一遍。 卫途深握着手机,心里不知该作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