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打翻了厄运的多米诺骨牌,接二连三的事发生在顾石和卫途深的周围,应接不暇。 “我中午想吃红烧鸡翅、萝卜丸子、鲫鱼汤。”卫途深躺在医院的床上,脸颊肿的老高,左臂的擦伤有二十公分,还翘着崴了的脚。这丝毫不影响他指挥顾石。 顾石还在削苹果,闻言斜了卫途深一眼。 护士给卫途深换完药后卫途深就躺下了,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拿着削的光溜溜的苹果啃起来。 他看着窗外,树木茂盛,等待着迎接夏日。 “我是不是有点傻。”卫途深眯着眼冒出这么一句话。 “是。”顾石毫不留情地回答。 记忆回到三天前,卫途深从警察局做完笔录,出来后就因为失魂落魄没有看路被门口驶过的车撞了。好在车速不快,卫途深也很快被送到医院。 顾石接到医院来的电话的时候,刚刚做好糖打蛋等着卫途深回来,待到医院说清楚卫途深的情况后,挂了电话才发现脚底躺着糖打蛋的尸体,脚背上被热气腾腾的糖打蛋烫的火辣辣的疼,但是刚刚因为太紧张都没有感觉到。 到了医院,卫途深已经包扎好了,正坐在病床上发呆。司机和警察在走廊上做笔录询问事故情况。 责任五五分。 “你来了。”卫途深勉强笑了一下。 顾石被警察告知了事情经过,沉默地点了点头,在推门前把表情尽量调整为云淡风轻的样子。 没想到卫途深蒙着被子睡着了。顾石拉下他的被子,他的睫毛也没有颤动。 顾石把脸轻轻靠在卫途深的胸膛上,听到不规律的心跳声,有些快。 顾石没有拆穿,就这样趴在卫途深身侧。 “睡一觉吧,先睡一觉。”她伏在卫途深脸侧耳语,声音温柔得像一个母亲。 医院怕卫途深还有别的伤,愣是坚持让卫途深在医院里继续住着观察。 顾石白天上课,晚上回家做好饭再回到医院照顾卫途深。 车祸时卫途深的脸着地,此时肿的老高,顾石看着乐不可支。 “我都这样了你还笑。”卫途深假装不满地说,虽然他照镜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两个人插科打诨,一点也没有提别的事。 住院最后一天,卫途深下午再去拍个片子,然后就可以出院了,他抓紧机会使唤顾石,提出了吃鸡翅鲫鱼萝卜丸子的无理要求,这些菜都很费时费力。 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是顾石还是很暖心地回去给卫途深做饭。顾石拿起包就要出门,卫途深背对着顾石,开口:“顾石,卡里还有多少钱。” “够用。”顾石模棱两可地回。卫途深点点头,继续啃苹果。 味如嚼蜡。 顾石骑车到家,院子门口停着两辆车,院子门大开,里面有人在吵吵闹闹。 顾石错愕地跨进院子,一群人中有男有女正围着屋子的大门敲敲打打。 “你们在干什么!”顾石吓了一跳。 “哎呀哎呀你可算是回来了!”隔壁的阿婆匆匆从自家出来,拉住顾石,神色焦急。 “他们说他们买了这房子!我说这房子是你住的!根本不可能卖房子的!但是他们说房子是顾建军卖给他们的,说房本上就是写的顾建军一个人的名字,哎呀,顾建军可不就是你爸嘛!这都走了多少年了,怎么突然就回来卖房子了呢!我都急死了,又拦不住他们,他们叫人开了锁!” 顾石听了阿婆的话不由得愣住,她想到之前翻出来看过的房产证,上面确实只有顾建军的名字,但是这个人,十几年前就走了,顾石甚至以为他死了,怎么会突然回来了呢! 狰狞的表情,枯瘦的脸颊。记忆中模糊的脸让顾石心慌意乱,心砰砰直跳。 “你是住这儿的人?”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走过来问。 院子里的男女都转过头来看顾石。 “是的。你们为什么在我家门口,请你们马上出去,不然我要报警了。”顾石掏出手机威胁道。 中年男子一点也不怕,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大堆纸,递给顾石:“你是住在这儿的人?你看啊,你可能对我们有什么误解。我呢姓吴,是一个房产中介,你们这个房子呢,已经被房主卖给我的客户了,之前只是看了户型图,我们今天是来实地看看的。我们也没料到这里有人住,因为没有钥匙,请了锁匠开门呢。” 顾石接过吴中介递过来的东西,翻看着手里的一堆纸,全是文件:委托书、房产证、过户协议、汇款单俱全。 顾石越翻越心惊。 张阿婆也伸着脖子张望,不过她不识字。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阿石的爸爸早就走了呀,十几年都没有回来了,怎么会突然回来买房子了呀,我天天在这里,阿石和她爸爸都没有见过面的呀。”张阿婆焦急地问吴中介。 吴中介笑呵呵地说:“不会搞错的,你看,身份证和签名都有的,还按了手指印呢。而且——”吴中介翻到原来的房产证那一页,“你看,以前的户主就是顾建军,对吧,没有别人了。” 白纸黑字,是非分明。 “顾建军在哪儿,我要见他。”顾石强迫自己冷静。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办好了文件以后就不见了,说房子卖多少都可以,钱打在他账户上,其他事不要再找他了。” “那他有没有问起他的妻子,还有女儿?”顾石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吴中介的眼睛。 吴中介还没来得及研究她眼神里的情绪就笃定地脱口而出:“没有。” “小吴啊,赶紧来,别和人闲聊。”女人傲慢地招呼吴中介,吴中介赶紧溜过去。说话间,屋子大门被打开。 顾石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走进自己的家。 “哎呦,这可怎么办啊。”张阿婆在一旁着急。 顾石哆哆嗦嗦地举起手机报警...... 卫途深在医院,看着钟从十点走到十一点半,吃了一根香蕉以后,又看着时针走到十二点。卫途深想起顾石现在有手机了,赶紧打电话给她。 电话第二个才打通。 “喂。”顾石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 “顾石?怎么了?”卫途深直起身子问。 “没事了,我现在就过来医院。”说完电话就挂了。 没事“了”,意思就是刚刚有事咯。卫途深在床上卧立不安。电话又响起了,卫途深看都没看赶紧接起:“怎么了?” 他以为是顾石,但实际上是公安局打来的:Mike找到了,被抓时和一群人在吸毒,身无分文。 卫途深想过无数个可能,却没想到是这样。他挂了电话,侧倒在枕头上,心里没有什么想法,甚至说是平静的异常。本来他以为自己会觉得难过,会觉得喘不过气,会自暴自弃,但或许是倒霉的事经历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吧,他在心中自哂。 重压之下,失望之下,心情反而觉得轻松了。兜兜转转,所有的回报最终还是归零,之前风里雨里的那些辛苦还有和顾石的争吵都显得特别特别没有意义。 不知道顾石在干什么,卫途深仰望病房的天花板,无比想念。 顾石此时正在警察局,一页一页的文件摊开在她面前,无比清晰地昭示着一个事实:顾建军真的来到了北湖,真的把房子卖了。 看着身份证上那张似曾相识的脸,顾石觉得无比恶心。她流着这人的血,让她感到无比厌恶。 房主的傲慢,民警的同情,顾石都没有在意,她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之前信誓旦旦地卫途深说的话。 不可以,不可以让他知道,绝对。 最终,顾石和房主达成了协议,以每个月一千五的租金租下房子,先租四个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走出派出所,遍体生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