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还是让我来吧。”樊晓澄坚持道。
“师娘,”鹤青也说:“晓澄个子小,让他来吧。”
“可是...”
“师娘放心,我会保护他的。”
鹤青背着樊晓澄用轻功飞至洞口,攀上去,樊晓澄从他身上下来,两只手牢牢攥着石头,整个人趴在碎石堆上,鹤青一飞身离开,洞中毒物就立刻爬上石碓,密密麻麻恐怖至极,那场景不亚于他们刚刚出洞时的那阵地动山摇,樊晓澄心里害怕,又担心自己悬空掉下去,双手死命捏着石头,闭着眼睛,听那些虫啊蛇啊在耳边蠕动,希望这一切赶快过去。
“大家跟着我走。”鹤青以血和剑开出一条道路来,青苗人一个接一个地跟着他走,于氏断后,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以及樊晓澄的哇哇大叫之声。
“成了!大家点跟上!”鹤青喊道,走到洞口,见堵在门口的石碓果然倒了。
“快走,快出去。”鹤青一把拎起被压在碎石堆下哭唧唧的樊晓澄,和众人一起逃出洞外,走了几步和于氏一起转身。
“怎么了?”青苗人问。
于氏道:“人蛊洞内毒物太多,不能让它们逃出去害人。”她和鹤青联手施法,用结界封住洞口。
刚刚在洞内没有可燃物,只好依仗明火符,现下出了洞,文达急忙让人采了树枝,掏出火折子,四下点起火来,等于氏鹤青施法完毕,已是来不及阻止。
“你干什么!”鹤青上前厉声问道。
“放火烧山!”文达道:“这山上该有的不该有的,一把火烧干净便是。”
山火迅速蔓延,不一会儿便熊熊燃烧起来,眼看风助火势,这场大火一时半会是熄不了了,鹤青无法,只能带着于氏和樊晓澄下山去了。
那日在玄宗书院门口,樊晓澄说于氏的死不是鹤青的责任,夜漓就猜想,于氏的死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他的梦魇,所以樊晓澄才会入梦这么深。
但他的梦做到这里,夜漓依旧看不明白,于氏究竟为何而死。
场景一转,师徒三人又来到了苗寨一处监牢,这里关押着之前给鹤青服下血蟞蛊毒的那个黑苗人。
负责看押的青苗人打开牢笼,只见黑苗人蜷缩在牢房一角,看到他们转了个身。
鹤青道:“向你打听点草鬼婆的事。”
黑苗人背对着他们不说话。
鹤青又问:“草鬼婆...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鬼?”
“哼,”黑苗人冷笑一声道:“来捉鬼的居然连鬼是什么都不知道。”
“很久以前,苗人还不分青苗黑苗,不过是族中有人擅长医药,有人研制蛊毒,几百年来都相安无事。直到大约两百年前,当时的苗族族长有一个女儿,长得水灵清秀,婉约动人,苗族汉子无不为之倾倒,但这姑娘倒好,挑挑拣拣,眼看都快十九了,居然一个都看不上,把老族长急坏了,三天两头帮她张罗婚事,但小姑娘性子倔,说她未来的夫婿,一定要是她心爱之人,否则宁死不从,老组长也拿她没办法。”
“后来有一日那姑娘上山采药,遇到一男子昏迷在路上,身上还带着重伤,于是她将那人带回寨中将养,这人原本蓬头垢面,满身血污,回来洗净之后,竟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姑娘每日给他送汤换药,一来二去,竟然爱慕于他,两人偷偷私定终身,那姑娘还以身相许,时间一久,便被寨主知晓了。老寨主自然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外族人,无论她怎么哭闹,都不同意让她跟那个陌生人走,还以他的性命相要挟,姑娘没有办法,等男子伤好了,只好含泪将他送走,走时男子答应她有一日一定会回来接她。”
“于是姑娘等啊等,从春等到秋,从夏等到冬,终于将他等回来了,原来那男子是南边都城当朝的一位将军,他回来说是真心要娶寨主的女儿为妻,希望寨主成全,那日这位将军带着他的金戈铁马在寨门外列成一排,威风八面,与其说是来求亲的,倒不如说是来抢女儿的,老寨主怕事,又见女儿是真心喜欢非他不嫁,半推半就地也就答应了。但私奔,抢亲,说出来终归不好听,那姑娘就连夜跟着将军离开了苗寨。”
“再后来,关于这位将军的传闻在边疆各地的战场四起,据说和他对阵的敌军军营都会出怪事,要么是一夜之间集体中毒惨死,要么是还没开战就忽然自个开始自相残杀,如果敌军突袭,那么他们会发现自己面对的不只有他的军队,还有毒蝎毒蛇毒虫,死于这些毒物之下的人竟比死于弓箭刀枪的更多...”
黑苗人又冷笑道:“原来这个将军在苗寨养伤之时,就听闻蛊毒一事,他早就想将苗人的巫蛊之术用在战场上了。族长知道蛊术的厉害,若是用来杀人,必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自然是不同意的,但那姑娘为情冲昏了头脑,竟然里应外合,跟着将军离开时,趁着夜色,偷了寨中几十瓮蛊苗,运出寨中,一路上还打碎了不少,没有养蛊之人的约束,蛊虫爬出来,害死了不少苗人,甚至还有外族人,苗族行邪术害人的谣言就慢慢传扬开了。”
“可这姑娘并不通晓巫蛊之术,一开始还能控制蛊虫,后来她养的蛊虫杀得人多了,力量渐增,她就控制不住了,一上战场蛊虫放出来,根本不分敌我,导致双方都死伤惨重,后来那个将军被认定违反军规,让人给抓了起来,要治罪,要杀头,他为了脱罪,将一切罪责都推卸到那个姑娘身上,说是她施巫术下蛊毒,十恶不赦,死有余辜,当众将她烧死,相传这姑娘死后,亡魂附在一只蛊虫上,她操纵蛊虫,将这一整支军队都杀了。”
“本来事情了结,姑娘怨灵散去,是没有后续的。可坏就坏在越来越多人知道了苗族的巫蛊术,人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总会自然而然的产生恐惧,随之而来的就是镇压和剿灭。苗人不甘家园被毁,奋起反抗,得到的只是更为激烈,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戮。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可笑,苗人因蛊毒被外族打压,苗人以蛊毒为手段抵御外敌,苗人的蛊毒越厉害受到的压迫也就越强。”
“被无端屠杀的苗人中有不少人死后怨念难消,化成草鬼,后来苗族中有人觉得,正是这些养蛊虫的苗人存在,才害得整个苗族被盯上,死了这么多人,于是苗人自己开始内讧,抓捕诛杀一些养蛊的苗人,苗族自此分裂成青苗和黑苗,那些受到压迫的黑苗人死后,亦有化成草鬼的,于是冤冤相报,这种杀伐在一代又一代人中传承下去...”
“我们黑苗人养蛊只是习俗,并不害人,但草鬼婆不一样,她们喜欢附身在女子身上,特别是那些受过伤害,内心脆弱的女子身上,她们本来就些是受苦难被虐杀而死的亡魂,太知道怎么看穿人心,如何诱骗这些女子,利用她们最想要的东西来说服她们同意让自己上身,所以后来大家慢慢就叫草鬼为草鬼婆了。草鬼婆用这些女子的身体去害人,而把自己的本体藏得严严实实的,这些年经过各大修仙门派,民间的术师,捉妖师的围剿,草鬼婆已经很少在人多的地方出现,但一个村寨只要惹上一只草鬼,那就是灭顶之灾。”
听罢这段古老的故事,三人具是内心震荡,欷歔不已。
樊晓澄问:“那...那草鬼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我刚刚说的还不够明白吗?”黑苗人鄙夷道:“不管你生前会不会巫蛊术,死后亡魂附身在蛊虫上的,那就叫草鬼,附身的蛊虫越厉害,草鬼的邪术也就越厉害,草鬼的本体自然就是死后附身的那只蛊虫了。”
樊晓澄又道:“苗寨那么大,蛊虫那么小,要怎么找?”
黑苗人神秘一笑:“所以才说,草鬼难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