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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陈家接连发生了两桩大事:上半年,陈明潮的结发妻子徐秀莉因病去世。下半年,他再婚,娶进了年轻貌美的何雁怡,还顺带领进了两岁的儿子陈佳皓。  如果没有这个多出来的小家伙,兄妹几个倒也罢了——谁也不指望父亲会为母亲“守寡”吧?虽然时间上是快了点,可迟来早来总跑不了这一出。  只是,凭空冒出来一个两岁的儿子,岂不是活脱脱坐实了何雁怡的小三“工龄”?  “陈佳皓”,连名字都续上了三兄妹的“佳”字。那么,这孩子的血缘,陈明潮也是认账的啰?  最让陈佳兴气结的是,何雁怡正是方晰文的前任——万明实业总裁办的上一位主任。但是,三年前,她突然离职。走了之后,连个泡儿也不冒,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竟然就抱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  这对狗男女,当他是死人啊!瞒得丝风不透!  没人敢当着陈明潮的面说什么,但给何雁怡的脸色,自然不能好看!  今年到海南来过年,便是何雁怡整出来的事。  从装修、筹备到组织成行,她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年,可在刚才的年夜饭上,除了父亲,没人说她一句好。  见何雁怡下来,陈明潮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右手很自然地放在了她的腰间。何雁怡挨着他坐下,神色自若,似乎对那些冰冷的目光浑然不觉。  陈明潮看向陈佳兴:“你说一下,那家网站怎么回事?”  陈佳兴一副懒得废话的神气,指着陈佳宇道:“你给她看!”  陈佳宇垂着眼皮:“在爸那儿!”  陈明潮这才发现,佳宇的手机刚才给他看过之后,随手放在了沙发上。  何雁怡接过来快速浏览着,脑子里则以更快的速度运转着……  对于陈家孩子们的脸色,何雁怡才不会放在心上:当面放箭从来都不足为惧,怕就怕你们当着大BOSS的面和颜悦色,背后抽冷子下黑手!  孩子为妈出头,人之常情,更何况,这是已经去世的妈。她一点儿也不打算跟死人置气。  真正让她思虑的是,为什么是这家网站的事?陈明潮怎么知道那家大型门户网站的内容副总监林松鸣跟她是大学同学?这么些年两人素无往来,两个城市相隔几千公里,工作上风牛马不相及,他怎么会知道这一层关系?  但是,既然陈明潮叫她下来之后直接让陈佳兴说这家网站的事,显然,他早就清楚她手里有这张牌。  如此一想,她决定先不纠结陈明潮的信息来源。  何雁怡的口气听起来有些犹豫:“这个门户网站,我倒是有一个大学同学……只是这多年没联系了,不知道他混得怎么样,现在说话管不管用?”  她有意无意瞟了陈佳兴一眼。  其实,何雁怡很清楚,只要她拿起电话,师兄林松鸣无论如何都会鼎力相助。但是,媒体公关是陈佳兴的市场营销团队的职责范围,她可不想趟这个浑水!  陈明潮摆了摆手:“佳兴他们去试过了,没搞掂!”  陈佳兴忍气道:“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金箍棒都拿出来耍两下吧!”  既然父子二人把这个话说清楚,她迟疑着点头:“行吧,我来试试!”  想着屋里有一堆人在开会,她拿出手机,一边翻着通讯录,一边站起来,打算到门外去打这个电话。  可就在起身的这点功夫,她眼角余光过处,发现陈明潮似乎正在盯着自己,心里不觉一动,脚步又转了回来,大大方方地坐在陈明潮身边拨通了电话。  好在只是简单一番寒暄之后,林松鸣很快反应过来:大年三十的夜晚,何雁怡可不仅仅是来电话拜年的。  他问清了情况,简短地说:“你等等,我一会儿给你回话。”  放下电话,她安安静静地看向陈明潮:“他问去了,得等一等。”  陈明潮松了一口气似地,想起什么:“佳皓呢?”  “早睡了!还能让他混到这么晚?这些日子天天在沙滩上都玩疯了。”何雁怡柔声道。  陈明潮顿了顿,又问:“你那个同学,现在是什么位置?”   “好像是分管新闻内容这块的什么副总监吧……”  “那应该可以搞掂啊!这事就看他了!”陈佳兴在一旁拖着腔调道。  他当然不想见到何雁怡手到擒来,但如果能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到她手里,他又何乐而不为?  何雁怡并不松口:“不好说啊!这么些年都没交道,大年三十,开口便是找他办事,也不知道人家买不买账?只能是尽力而为了!”  “何大主任亲自出马,哪有搞不掂的关系?”  什么人都能听得出来陈佳兴这话里并不是夸奖。  不能否认,当年,何雁怡坐在万明实业总裁办主任的位置上,最拿手的便是对外的公关事务,对媒体倒是其次,更主要的是政府关系、重要客户、生意伙伴、金融机构……有了年轻貌美的基础条件,再加上外表温柔、内心精明的个性,她在这个位置上表现得长袖善舞、四通八达,颇有能量。  这一点,何雁怡心中自傲,陈明潮更是了如指掌。因此,对陈佳兴夹枪带棒的话,她只是淡淡一笑,不去接茬。  十多分钟之后,林松鸣的电话果然打过来了。  他开口便问:“你们公司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多稀罕哪?自然是有人看万明不爽,才大过年的搞出这么一档子事来!  但是,何雁怡仍然从这句问话中嗅到了一种特殊的意味:“怎么说?”  “我们网站上的稿子实际上是曝料人提供的,对方写得很专业,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而且大部分都是引用的客观材料,我们很容易核实。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基础材料,我们才能够这么快地跟进报道。”  “谁曝的料?”  林松鸣稍稍犹豫了一下:“是一个匿名的邮件,投给我们的公开邮箱,内容经过了我们记者的核实,略作加工。邮件本身看不出来什么。”  显然,出于对信源保护的职业道德因素,他并不愿意说得太多。  何雁怡想了想,决定从另一个方向入手:“如果网贴提供的基础事实有出入呢?就我们现在看到的情况,照片上的那几张纸可不是我们的!你可以让记者来核实一下嘛,我们真没有那样的文件!”  在座几个听了何雁怡这话,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她的话正是刚才刘昀恒的那个逻辑,网贴曝料,在证据支撑上是有明显缺憾的,如果是网民匿名发贴,万明在明处,他在暗外,自然是万明吃了个闷亏!但如果是这么大的门户网站发新闻,大家可就冤有头债有主,必须得拿出明明白白的直接证据才站得住脚,否则,将来一旦万明实业较起真来,对簿公堂,网站手里如果没有拿到那份文件,自然是被动挨打!  何雁怡让人家派记者来核实,那都是废话!怎么核实?真有表格还能给你看呀?还是打开文件柜让你翻?  只要刘昀恒确认原始文件还好好地锁在他的柜子里,这事就是一桩无头案!拿不到直接证据,正规渠道的媒体实际上没法做这桩新闻!  但是,何雁怡是想求林松鸣帮忙,自然不想把话说得如此□□裸地满含敌意。但她也巧妙地暗示了对方,如果能够帮忙,这便是撤稿的一个理由。  林松鸣想了想,当然也发现了网站上那篇报道存在着这个致命的瑕疵,他们以这种匿名网贴为基础发报道,实际上是把网贴的风险转嫁到自己身上。  何雁怡乘热打铁:“想求你帮个忙——在事实没有搞清楚之前,先把文章撤下来?”  林松鸣犹豫了一下,他需要一个更为有力的背书:“你能保证照片上的文件肯定是假的吗?万明实业肯定没有这份名单?”  何雁怡呵呵笑了起来:“大哥,你真是个书生!这种类似的名单是有的,哪家公司没有呢?但这一份就肯定不是万明的,这一点我能保证!”  林松鸣仍是将信将疑,但何雁怡的说法也符合逻辑。无论如何,这是何雁怡在开口求他。  “好吧,我来想办法!”   放下电话,何雁怡细细地琢磨起这件事儿来:对方不仅发了网贴,连网络新闻稿都提前准备了,还选择了这么刻意的一个时点放出来,新闻稿的投放选择也颇有心机……这一切都有着明显的策划痕迹。可是,百密一疏,既然已经策划到这个份儿上了,为什么没有雇佣网络水军呢?如果加上网络水军推波助澜,不是更容易把事情闹大吗?  她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陈明潮。  陈佳兴没好声气地抢白道:“网络水军?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吗?”  陈佳宇却觉得何雁怡的想法有一定道理。但他不能公开站在大哥的对立面上支持何雁怡,只好选择了缄口不言。  倒是刘昀恒顺着这个思路推理道:“发贴、发稿,都可以匿名做到。但是,如果雇佣网络水军,对方就很难完全隐在幕后了,势必留下更多的痕迹,万一追查起来,很容易把他挖出来。”  何雁怡目光一闪:“所以,对方也不想露出真面目?会不会……是我们认识的人?”  万明受损,势必有人受益,受益的自然是睿州地产圈子里的人。  问题在于,就算能够推理到这一步,这份嫌疑人名单依然长得没有筛选的价值。  但受了这个思路的启发,陈佳宇忽然灵机一动道:“其实,既然在网络上发了贴子,就肯定留有痕迹,完全有可能追查到。”  刘昀恒眼睛一亮,最先明白了佳宇的思路:“有道理啊!”  陈佳宇继续说:“如果是网络谣言,我们可以向公安局网络安全部门报案,一来证明我们理直气壮;二来也可以查一下发贴人的IP地址,这不就顺藤摸瓜查出谁是发贴人了吗?”  陈明潮皱了皱眉头:“查IP地址是什么意思?”  “每一台计算机的IP地址都是独一无二的,就是说,我们可以查出这个贴子究竟是什么地方、哪一台电脑发上网络的。这一点,网络安全部门应该很容易做到。”陈佳宇尽量通俗地向父亲解释说。  “居然还有这样的东西?”陈明潮惊讶道。  陈佳宇面有得色:“那当然!刚才晕头了,我早就该想到的!”  陈佳兴决定后来居上,主动揽活道:“公安那边我熟,我来搞掂。”  眼看事情终于有了一点眉目,客厅里的气氛终于松动了一点。佳兴、佳宇兄弟俩进一步商量着怎样报案的细节。陈明潮始终挺得笔直的腰杆也终于往后一松,头靠上椅背,两手揉着太阳穴。  何雁怡瞅准时机,悄声建议说:“瞧你今天累的,现在这么晚了,让他们去办吧,先上去休息一下?”  陈明潮这才发现,海岛的冬夜也依然湿热气闷,因为房间里不停地有人抽烟,门窗大敞,所以并没有开空调。这一晚上的紧张胶着,加上几盏明晃晃的大灯烤着,客厅里已经闷热难忍。身上的T恤又被汗水浸湿,粘乎乎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他站起来说:“太晚了,今天先这样,明天接着联系!”  这句话等于是宣布了散会,大家都一脸疲惫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