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心中装的是什么呢?
一句话问的钟皇后脸色大变眉心不自觉地一跳,只觉得怒意如海浪席卷而来,快要将她淹没。
纵然这里是行宫从前也是做过汉宫的,殿深宇阔,气氛肃杀,朝臣们皆不敢出言毕竟今非昔比,陛下身侧坐着的乃是大雍之皇后再不是从前山寨里的女当家,也不是从前对他们嘘寒问暖的大嫂子。
宋忱却与他们不同,其父同陛下乃是发小,祖父又是前朝被救下的小皇帝,十岁便随着陛下东征西讨、开辟疆土,更遑论刀枪箭雨中冒死救过陛下数回。
所以他敢说的,旁人都不敢说。
钟皇后的视线如冰,缓缓地投射在了宋忱的身上。
这小子被誉为“北廷之玉”,帝京的贵族小姐们,倾慕他之人怕是能排到山海关。
五年前,阿陨失踪的消息传至帝京钟皇后悲伤之余立时便想到了阿陶好男儿怎可便宜别家?
想到这一层钟皇后觉得自己真是看走了眼都说女婿如半儿,怎么他宋忱就养不熟呢?
她心中装的是什么?二十年夫妻,对姜戬的感情早就在齐盈那一宗事之后消弭的差不多了,后宫里那两位美人,姜戬口说不在意,还不是时常昭幸?她如今的心里,装不下夫君,装不下黎民,只一心装着她的皇儿一切都是空,唯有儿子坐上皇太子之位,才能真真正正地让她踏实。
眼望着那座下的青年面色如玉,清澹平和的模样令钟皇后愈发地怒火中烧,既然陛下不说话,那该说的她自然要说到位。
“宋忱,你既对本宫无礼,本宫也索性同你把话说个明白。”她以余光看了眼姜戬,冷哼一声,“你打得什么主意,本宫比谁都清楚祖上当过皇帝的,野心也不小。你如今力权陛下立大公主为皇太女,承继大统,为的不就是一个曲线救国?”
“待你宋忱尚了镇国皇太女,未来孩子出世,姓的自是宋氏,这天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陈朝打得一手好算盘。”
钟皇后将话撂在这儿,不用去看姜戬的脸色,也知道自己给姜戬
的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古来帝王疑心重,姜戬也不例外,此时一言不发,怕也是在观察宋忱之应对吧。
一束晨光照进了殿宇,正落在如玉青年的侧颜,使他愈发高洁颀秀,不染尘埃。
“回娘娘的话,臣方才已然说过,大公主恨臣背弃婚约,已然形同陌路,能否成婚尚是未知数。”
“其次,”宋忱缓缓抬起眼睫,星眸里有清浅笑意,那笑却带有几分的讥嘲意味,“即便臣有幸尚公主,那也是随母姓,何来姓宋一说?”
钟皇后万万没料到宋忱如此应对,勃然大怒:“简直胡闹,随母姓那不是乱了套?以后连祖宗都找不着!”
宋忱微微一笑,反问出声,“娘娘既如此说,臣不得不反驳一句,随父姓会乱的更厉害是不是自己亲生的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便见钟皇后再也克制不住怒气,红了脸,宋忱并不以为意,继续道,“大公主的父亲乃是陛下,祖父乃是救助陈朝后主的大将军,曾祖父更是镇守下邑之知县,后被封为城隍爷,祖宗谱系传承清晰,怎么就找不到祖宗了?女子同男子一样承继血统,延续骨血,未必男子就比女子高贵些?”
他面向陛下,郑重出言,“天下有才者居之,陛下立有不世之功,创下千秋伟业,眼光理应超越世俗,万莫随波逐流以男子为尊,草率便将这万里江山交与秦二世,白白葬送了这大好山河。”
殿宇深阔,静谧无声,饶是再健谈之臣工都不敢出声了。
这宋忱,好大的胆子!
陛下膝下皇子一双,不过十三、十一的年纪,却既无宏才,也无伟略,一个油滑,一个懒惰,最擅长的就是在父母膝前承欢,一点儿建树都无也便罢了,还时常惹出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着实令臣工头疼,可惜陛下只有这一双儿子,不是他便是他,无人敢置喙。
偏今日这胆大包天的年轻禁军步军指挥使直言不讳,狠狠地打了帝后的脸,就差没有将“蠢货”二字说出口了。
钟皇后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昏厥过去,好在身后银芽扶了一把,倒不至于当场倒下。
“真是反了天了,大逆不道!今日纵是陛下不治你的罪,本宫也要将你给砍了!”
她正待扬手唤人,却听身侧夫君沉稳一声,止住了她的呼喝。
“梓童。”他的缓缓一声平心静气,似乎并无任何情绪波动,“宋忱在朕的膝下长大,如同亲生,绝不至于有什么私心,今日之言的确僭越了些,但全是出于忠君爱国之心,你且饶他一回。”
钟皇后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姜戬,只觉得心凉了半截这般看来,姜戬怕是当真动了立阿陨为皇太女的心思
她略略平复了心情,好一时才冷冷道,“陛下,本朝信奉儒家,倘若当真立女子为继,怕是会破坏道统、伤及国本”
到得如今此时,还在说什么男尊女卑的鬼话,宋忱只觉得同皇后娘娘实在说不通,这便烦躁心起,不待钟皇后说罢,这便冷冷一声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