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江府,江惟越昏迷三日后终于醒来,突然的昏迷使江大老爷犯了后遗症,因此性情大变。
市井皆传,江大老爷的倒下,是江府欲倒的预兆。
这个天下之下,继皇帝之后最有权力的男人,最终还是招致功高震主,又或者内部斗争。
可即使招来如此传言,江府仍还在某个力量的掌控之中,隐约支撑着至今,而还未出现灭倒的迹象。
厢房内,残烛微光下,流风坐在桌案前翻阅着帐本,低垂的目光游走于流水般的帐字墨数上,致使流风专注且投入,远远看去有股静谧的沉静美丽。
平时流风平易近人,完成份内的事是他的原则,虽然表面上对所有人保持和善如流,但仅此于公事上,私底下的流风,所有人皆心照不宣,挑战他绝对是愚蠢的行为。
此刻刚过子时,夜幕垂临的江府如陷沉睡。
忽然,门外传来应门声,流风抬起低垂已久的眸子,默默地飘了一眼门处,启口道:“进来吧。”
门外人得到了应许,便推门进入,来者穿着江府下人的衣物,但眼神却无下人该有的唯唯诺诺与战兢。
这名下人见到流风后,目光恭敬并单膝跪下,流风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继续将目光放回帐本,尔后道:“说吧。”
这名下人听后,点头回道:“回大人,事情都办妥了,只除杨府那似乎还不死心,我已经安排内应到杨府里,就等着他们一动口,就会有人来揭发他们,挪用昆山一役军饷的丑事。”
流风默默听着下人报告着,自己则垂眸不语,静待对方说完后,这才忽然扬起一抹冰冷的微笑,道:“自不量力,杨家早就没了当年,皇族亲家时拥有的权势地位,到现在还妄借此一事,推江府下水,好给他们自己翻身的机会,简直愚蠢至极。”
语落,流风冷声一哼,仿佛无比嘲笑着自己口中辱骂的人,接着转眸看向下人,沉声道:“别让杨家的人发现,有内应混在他们的下人里,等事情结束,你知道该怎么做。”
下人低首应诺。
江府少爷好好的一桩婚礼,举京接皆知,却因为这突发的事,搞得整个江府人仰马翻,甚至连整座城都在一夜间,惊出了流言蜚语。
谤言虽不可传百年,却可传万里。
父亲在儿子的婚礼上,饮下祝酒后吐血昏倒,这传出去怎能不被耳语,且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事发生在集满城目光于一身的传奇江府上。
江惟越昏迷的那三天,简直就是江府所有策士的恶梦。
当然,也包括流风在内。
流风微微一定,想起了江惟越醒时所发生的事。
此时近午时,这名来报的下人面显疲惫。
一个半月来,江府大刀阔斧彻查,江惟越喝下的毒酒从何而来,已经三个人因此被私刑处置,但仍是不知幕后主谋是谁,然而最重要的,是谁也无法肯定,下个被开铡不会是自己,更不提这戒慎般的恐惧蔓延了整个江府,人人自危。
可即使在这一片肃杀风之下,流风依然一副平淡无事,貌若这一切不过如此,不禁有些令人感到诡异,尽管府里,大家对于流风的疏离早已习惯,但在这节骨眼上,这份冷静莫不有些怪异
这名下人绑着一头白巾,头巾里因方才赶路,还落着些许汗湿,他看了看流风,忍不住低声问道:“二管事恕我多言,虽然少爷从被软在东厢房,让老爷给放出来后,看上去已经消了不少气,但这次毒酒的事,很明显是”
话未完,流风突然放下了手中帐本,一双如墨般的双眼直直盯向他。没有责备,但却冰冷如窟,“上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费神。”
那名下人警觉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求恕,随即被流风出言赶了出去。
下人狼狈的走出厢房后,瞬间四角空大的房内,再度安静下。
流风没有再度拿起帐本,那帐本实则他早已看完,方才不过是作作样子,试图避开任何可以观察他神情的机会。
沉吟片刻后,流风起身走近窗前,望着黑无尽的庭院,思绪回到那日,江惟越苏醒的一刻。
当江惟越再次睁开眼睛的瞬间,流风忽然感到困惑,因为当时自己所看见的,并不是原本记忆中的眼神。
那双眼睛是江惟越没错,但不知为何,隐隐有股陌生的凝视伴随其中。
这让流风困惑不已。
庭院传来风吹雪的落地声,流风掀开紧盖的竹廉,冰冷清晰的空气顿时漫入陈闷的房内,漫寒了温暖的空间,流风沉浸在思绪里,百思不得其解。
又或是自己看错了。
那会没有足够的时间确认,可江惟越又能是谁呢。
习惯性的抿住下唇,流风凝视窗外晌久,接着向门口走去,伸手缓缓推开木门,然而在门外,当他开门一见时,虽有那么一刹那的惊讶,但却似乎是早已预料到。
流风嘴角微扬,垂眸道:“夫人深夜来访,不知找流风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