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来站在旁侧，都能感觉到云夫人周遭的无名火。

回头看了几眼自家老爷，玉来心中默祈祷了几句，最后顺依乖乖的退回仆役房。

房内只剩下姜唯和云未雪二人。

姜唯身上的衣物破损，但往云未雪看去，对方身上也不遑多让，原本纯白洁净的素衣，沾上了多处污泥破折，模样称不上狼狈，但在姑娘家身上，尤其还是一国公主，实在当真不妥。

姜唯忍不住皱了眉，看着云未雪摇头道：“亏妳还有精神来找我，一整晚折腾，妳不累啊？”

云未雪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冷冰冰的看着姜唯，看着姜唯有些不安。

半晌后，云未雪突然向姜唯走去，在两人间一尺距离停下。

她望着姜唯的眼神和方才马车上时没有不同，似审视地，正色道：“我仔细想过了。”

姜唯有些不习惯这么近的距离，故作镇定，慢腾腾回问。

“想过什么？”

云未雪哼了一声，接着突然更靠近过来，但不紧逼，只默默地站在原地，道：“我想问，为何只有我一人一直憋着，你倒看来相安无事。”

“憋着什么？？”

姜唯下意识回道。

云未雪的眼神稍微缓和，她望着姜唯，默默回道：“少打佯，我今儿来，就是要和你搞明白这事，还是说你难道忘了？或是说叶夫人来了，你就开心的全抛脑后？”

“这关叶满什么事？”

姜唯不解回道，声音里带有一丝恼怒。

云未雪挑了眉：“你问我？我才想问叶夫人怎么会在这，大老爷，你是怕太寂寞，偷偷把人塞了一起带过来？当真是豪气啊。”

什么把人塞了偷偷带过来？

姜唯感到不可理喻，便把与叶满相遇的状况，一五一十叙述给云未雪听。

云未雪静静听着，眼光渐渐沉下。

两人互相面对着，倒有些针锋相对的尖锐气氛。

待姜唯解释完后，云未雪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表示不出这个厢房。然而姜唯不愿再说话，试图想避开，但却被云未雪给绊住。

云未雪破天荒的上前抓住姜唯，不许姜唯擅自躲回房间。

美丽的容颜坚定而无惧，眼神不离，沉声道：“你想去哪，我在问你话。”

姜唯扯着被揪住的手，但仍不敢过于用力甩开。

面对着云未雪的执拗，忽然感觉濒临临界点。

他是真的累了，这天一路过来发生了太多事，但姜唯始终自己忍着，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负荷不堪，这怎能不崩溃？

姜唯撇开头，不去与云未雪对视，躲避着她审视的视线。

“放手。”

姜唯低沉着声音道，期望云未雪知难而退。

但云未雪可没这么想，她紧抓着姜唯的衣袖，接着顺其握住了姜唯的手腕，并感觉到对方因自己的碰触而轻轻一颤。

那一瞬间，心仿佛被揪住一般。

云未雪抬头看着眼前，曾经风光无限，神州底下一人之上藐视万人的江大老爷，此刻却狼狈的犹如败城之将，这让云未雪心如刀割。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云未雪忍住颤抖，不让过度的情绪影响自己，并伸出另一只手，试图碰向那张因极度疲惫的而垂败的面容。

如蜻蜓点水般，姜唯感觉自己左脸颊侧，落下轻而温暖的抚慰。

云未雪离他近的，几乎可以感觉到呼吸。

鲜少被碰触的地方，被这样堂皇的一碰，姜唯霎那间傻住，并无情闪开了那样的碰触。

脑海中的残酷记忆，令人想要回避这样的温暖。

姜唯下意识想起那晚，云未雪的那一吻。

并非没有去想过，也不是刻意回避，而是姜唯不想留下太多。因为在他心底，他是他自己，永远成不了江惟越，而现在这些，在他眼前大声疾呼的爱，于此而言，都只是对江惟越的爱罢了，而不是藏在这具身体里的那个灵魂。

这些对于江惟越的爱，让姜唯觉得自己相当可笑，像成了江大老爷的大嫁妆。

这才是他一直回避与无视，任何从这个时代而来的感情。

思及落。

姜唯别过脸，没有继续说话。

云未雪倒也冷静，望着姜唯退开的举动，默默地收起停在半空中的手。

姜唯瞥了一眼云未雪，感受到眼前人的注视。他不明白对方为何老是这样，更不懂为何对自己老是步步紧逼。

他知道云未雪是公主，也知道这一趟云未雪故意跟来，实是有目的。

云未雪为的，是要救出被夺嫡漩涡折磨的体无完肤的太子。姜唯一直是这么认同，因此对于云未雪，姜唯始终把她看待成暂时性队友，只要这位公主不搞事，他就能平安的完成皇帝的命令，并也尽量满足公主的愿望，能救太子多少就救多少。

但自从那晚之后，那个缠绵而温热的吻，姜唯就无法确信自己心中的疑虑。

某种在心中的平衡，被打断了。

但最重要的是，现在商邸就这样覆灭，甚至还有人因此而失去性命，成千上万的西北百姓因江惟越，因江府蒙的不白之冤而受苦，姜唯都不敢保证能否平安带所有人回京城，更别提这一连串的抹黑，几乎可以证实是针对江府，针对江惟越而来。

而他现在，却根本无力反击。

皇帝肯定早就知道这一切。

不然不可能把西北问题，这样事关国运的烫手山芋交给他。

始终下来，姜唯只是这场大局下，被人利用的棋子。

心烦意乱。

然而云未雪紧握自己的手，仍未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