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花灯(二)(1 / 2)你好,凶手首页

魏冬青才学不错每次书院考核中都能得到甲等,向来自视甚高。之前雅芝立场的突然转变已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如今余怒未消时却又被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当众奚落,如何忍得?

他瞬时拉了脸,“你说谁不要脸?”

常喜毫不畏惧昂着头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了,“谁接茬我说的就是谁!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她虽是庶女,但杜玉茹管家有度妻妾还算和睦,更从不胡乱苛待下头的孩子。且杜玉茹自己没有女儿待几个不具威胁性的女孩儿也颇好纵的常喜几个姐妹胆子都很大。

十一岁的少女容颜娇美穿着出色,纵使语气不饶人,灯光下却也显得越发娇憨可爱,惹得围观百姓纷纷笑出声。

魏冬青的几个同伴齐齐皱眉不悦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不学好?胡搅蛮缠成何体统!”

出身商户的常喜别的不说嘴皮子很是利索一对多丝毫不落下风,当即翻了个白眼,“看看,又是这一套,讲理讲不过就开始胡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对着街上的陌生女孩儿张口闭口痴心妄想牝鸡司晨就是学好了?再说了我成不成体统与你何干?”

漂亮小姑娘就连翻白眼也是可爱的说完常喜又用鄙夷的目光将那几人扫了一眼,冷哼一声,“臭不要脸。”

她身后的几个同仇敌忾的小姑娘也纷纷出言相帮,“就是!”

“以前总听说云洲书院出来的人内外兼修,如今学问如何暂且不论,修养实在没瞧见……”

“猜灯谜各凭本事,一场平手再赛就是,何至于翻脸?来日你们科举时失利,难不成也敢当场挑衅考官么?”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雅芝那臭丫头共处一室的怎么可能有好货!魏冬青心口窝腾地烧起来一团火,猛地上前一步,“有本事再说一遍!”

好恶毒,竟敢诅咒我考试失利!

早有旁观的百姓见势不妙,当即出声道:“说归说,闹归闹,你一个大小伙子还真想当街动手打人不成?”

几个同伴见他动了真火,脖子上青筋都绷起来了,生怕出事,忙从后面拉了几下,“冬青,要不算了……”

“是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何必与她们多费唇舌。”

书院命令禁止私下斗殴,更何况对方还是小姑娘,万一真惹出点什么,且不说书院那头不好交代,这要是传了出去,他们哪儿还有脸呢?

藏在人群中围观的肖明成一行人都看向度蓝桦,“要不要出面调停?”

到底是几个小姑娘,对面的魏冬青几人看着差不多都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年龄和体型相差悬殊,万一被打一下就不好了。

素来对那些女孩子颇多疼惜的度蓝桦却摇摇头,只让阿德和韩东悄然挤到最内圈,“先观望,只要对方不真的出手,你们就不要动。”

此事看似偶然,实则是缩影,是整个女学上下踏入社会后必然会遭遇的困境的缩影,如果连这点嘴官司都承受不住,那么以后遭遇生活磋磨的考验时,那些女孩子们必然溃不成军。

她想看看,看看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些小姑娘们究竟成长到了何种地步。

被人这么一提醒,魏冬青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忽然对着常喜等人皮笑肉不笑道:“你们也说了,来日我们科举时,纵使一回不中,我们还能考第二回、第三回,可惜啊可惜,有的人就算东施效颦学人家去读书,来日又能如何呢?有这个工夫,还不如回家洗洗涮涮,琢磨琢磨以后相夫教子呢。”

你们是女人,就算读了书能如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此言一出,别说对面的常喜等人,就连肖知谨他们听了都直皱眉头:这话说的着实太过刻薄了。人家愿意读书就读,又不花你家的银子,关你什么事呢?

肖知谨年纪最小,气性却最大,“他不过区区白身,既非名门之后,又无天纵之才,哪儿来的脸说这话?”

常悦是自家师弟,几个妹妹见得次数虽然不多,但总有同门的情分在另外几个女孩子又是母亲的弟子,如今她们被人当街折辱,岂不是相当于打了自己的脸?

秦落自己就有妹妹,又敬重常悦人品,当下已经忍不住想挽袖子上了,“来,让我会会他!”

霍疏桐从后面扯了他一下,朝度蓝桦的背影努努嘴儿,意思是等等夫人的意思。

秦落瞬间熄火,只狠狠往地上踩了一脚,又凶巴巴瞪了一无所知的魏冬青一眼,“晦气!”、

这笔账算是记下了,来日若大家真在考场、官场上狭路相逢,可别怪爷爷心黑手狠!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年轻小姑娘?

魏冬青一句话就把战火蔓延到两个书院上,事到如今,事关自家书院清誉名望,大家身为云汇女学的学生,平时多蒙校长她们照顾,值此关头岂能后退?

常喜登时气个倒仰,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一个小姑娘就忍无可忍反唇相讥,“都是私学白身,谁比谁高贵?”

白身!

这两个字简直就像刀子一样,直接狠狠插入魏冬青等人的胸口,戳得他们险些背过气去。

那小姑娘想起来素日校长说的:吵架不要怕,谁怂谁尴尬。大庭广众之下,难不成他还敢暴起杀人?

不要怂,就是干,成不成的先打了再说!

她们云汇女学绝没有不战而败的逃兵!

想到这里,小姑娘浑身热血翻滚,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莫大的勇气,涨红着苹果脸儿,两片红菱小嘴儿一张一合,呱唧呱唧说个不停,“原本敬你们是师兄、前辈,这才再三忍让,谁知你们竟如此不知好歹,屡次得寸进尺,欺辱我们年幼在前,折辱师门在后,若今日我们屈服了,岂非连带师长一并受辱?所以今日,我就要当着大家的面儿,与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常悦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同学,很想给她点掌声。

“黎姝……”

经她这一提醒,倒是让魏冬青等人突然浑身发冷起来。

是啊,师门……哪怕女学真是闹着玩儿呢,好歹也是四品诰命度夫人一手创办,上达天听,曾得太后、皇后交口称赞的学校,那是正经过了明路的。

如今府城上下各路官宦都巴不得把自家女孩儿塞进去以表支持,哪怕前头课业那般疯狂沉重,退学的学生里不也都没有官宦家出身的女孩子吗?

能当官的人会是傻子吗?偏他们现在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来日考秀才、考举人,哪一回不都要在肖大人手下过?

想到这里,几名云洲学子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悔意和恐惧,又忍不住向魏冬青投以怨念。

若不是他激愤上头,一时失态……

有这种想法的几个人俨然已经忘记了,刚才魏冬青言辞刻薄时,他们也曾在一旁火上浇油来着。

那个叫黎姝的姑娘用力吸了口气,抢在那几个面露退意的书生之前开口,“我且问你们,云洲书院每年收多少学生?”

那几人都被突然跳跃的话题搞懵了,本能地回答:“最多不过一百。”

云汇府常住人口足有一百多万,学风甚浓,光本地读书人的数量也有数万之多,更别提还有外地慕名前来的。而这数万人之中,除了那寥寥几个能进府学的天之骄子之外,无人不对云洲书院心向往之!

但云洲书院每年只雷打不动的收几十人,若现有人数太多还会暂停招生,所以他们能考进去,绝对是千中取一的精英!

黎姝冷笑一声,又问:“我再问你们,科举三年一轮,云洲书院每一届又能中举人几何、进士几许?”

这可算是搔到对方的痒处了,那几个书生习惯性挺胸抬头,十分与有荣焉道:“上届的举人九,今年举人足有十一人,进士有三位,同进士五位!”

科举三年一次,每次只取进士三百,其中汇聚天下精英的京城望燕台的太学至少能占五成以上,又有四成出自各地府学、州学,剩余一成三十人左右才由各地私立公学和私人授课的学子们瓜分。而云洲书院能一口气占三个名额,将近十分之一的概率,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他们每说一句,周围便会响起一阵惊叹之声,其中不乏羡慕向往,他们也越发飘飘然。

以前是师兄们的风光,要不了几年,接受万众瞩目的就该是他们了!

谁知黎姝却压根儿不顺着常理出牌,“据我所知,你们云洲书院学生数常年维持在一千六百人上下,但连举人加进士、同进士,每三年也不过才区区十几人,按你们考不上就不必读书的说法,剩下一千五百多人干脆回家种地算了!”

“举人及以上可为官,秀才又如何?顶了天不过当个教书先生,胡乱混口饭吃,更多的还是被人养着呢。”

被人养着……魏冬青等人被她说得脸都青了,围观百姓却深有同感。

都知道读书好,可为啥读书人这么少?最大的原因还是读不起啊!

一刀纸就要几十文,练字不够几天挥霍的,可却够一家老小买米买菜……

普通百姓家但凡有一人读书,至少要有三个壮劳力供应他的开销,且还不知什么年月是个头。穷秀才穷秀才,一不能为官做宰,二不好就地经商,不上不下的吊着,还不如是个白身哩!

魏冬青咬牙切齿道:“我们必定能中!”

“对,至少也是个进士!”

“落榜之前每个人都这么说,吹牛谁都会,等中了再来说教!”黎姝嗤笑道,“退一万步说,就算考上了,也劳驾你们瞧瞧年纪,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得就是你们这些只知整日死读书却不知世事艰辛的人了。考取头几名入官学,好歹还有廪银、贡米可拿,但你们呢?云洲书院每年的束脩就要五十两吧,银子从哪儿出?”

云汇府一个普通五口之家一年总收入也不过折合白银三四十两,想送孩子进云洲书院的话,那是真要砸锅卖铁的。

旁观的百姓们刚一听到这个数目,便齐齐倒吸凉气,“好家伙,一年束脩都够买几亩肥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