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民办老师跟公办的待遇差很多,但不到发工资的时候,你还真看不出来。 张秀芝工资是一年开一次,全年600块。公办的,像她这个年龄,已经是每个月100多块了。 但这并阻止不了张秀芝的张扬,那一副颐指气使的劲头儿,不知道的以为她是校长呢! 派她教什么,成了一大难题,教导主任跟她商量,要不你当体育老师吧,原来有俩体育老师了,这回再多一个,就初中三个年组,一个年组一个。 可张秀芝不乐意了:“那怎么行,上体育课就要在外面晒着,不得晒黑了吗?” 教导主任看着那张除了皮肤还算得上是白点的脸,心道,就您这天赋异禀、骨骼清奇的主儿,还真不好把这唯一算得上优点的东西给埋没了,不然往门外一扔,都不知道是个什么物儿。 张秀芝到是想教音乐,怎奈她不但不会弹琴,那歌儿唱的,虽说还不至于五音不全,可怎么听,怎么让人感觉像掉了羊圈。再说一听教音乐是必须要学会弹琴的,她就主动放弃了。 最后没办法,让她教了美术。 之前美术是一个比较多才多艺的体育老师代的,要说这个体育老师,还真对得起多才多艺这个评价。 音乐老师请假,他直接让学生来抬脚踏琴,去代音乐课。 一米八多,帅气又健康的大小伙子,弹着琴教学生唱歌,那样子简直是要多帅有多帅。很多情窦初开的女学生们,暗恋对象都是他。 而全校三个年组的美术课,就全是他一人教了。这还要负责整个初三和初二一半的班级的体育课。 到每年乡运动会,这个老师就更忙了。要训练校运动队的各项目运动员,还要排练大型团体操。 张秀芝被安排做了美术老师之后,办公室就在音体美组。 那里有两个体育老师,加她一个美术老师。而全校音乐课,还是那个体育老师代着。 初一、初二各五个班,到了初三就剩下三个班了。一共十三个班,每个班级每星期要轮到一节体育、一节音乐,而初三就音、体、美全停了。就算是初三不用去上课,这个体育老师一星期五天半的时间,还是有20节课要上。 后来初二年组三、四班的数学老师占了所有音、体、美的课,一个星期就音乐和体育各少了一节。这都是张秀芝来了之后发生的事,之前这个体育老师几乎是全校最忙的,要上的课更多。 虽说张秀芝那画画的,教幼儿园都不够格,可农村的教育资源,本来就很匮乏,学校也不重视音体美发展。 就算是张秀芝把一棵树画在黑板上时,看上去就像一把铁丝缠在一根棍子上,也没人指责她。 她就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已是个天才了。动不动画张不知所谓的作品出来,给那个多才多艺的体育老师看,非逼着人家给她点评。 体育老师没事时候,爱在校园周边的小树林里吹笛子,张秀芝就非要陪在身边作画。 几乎整个秋天,她除了上课时间,都是追在这个又帅气,又多才多艺的体育老师屁股后头。 冬天,天冷了,她略微收敛了一些,可只要在办公室的时候,就总是缠着体育老师。 把这体育老师吓的,都不敢一人待在屋里,另一个体育老师去上课时,他都要跟在旁边。捡捡球、帮拿拿器材,主动当起了助教。 就在他被张秀芝缠的快崩溃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对他来说极让人兴奋的好消息。 张秀芝要结婚了,而且嫁给了派出所刚转正的警察叶文斌。 要知道,叶文斌可是乡里出名的美男子,家庭条件在乡下也算是很不错的。 这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之后就是唏嘘不已。 唯独这个体育老师在大跌眼镜之后的感觉是,兴奋,简直是天不亡我,必有后福啊! 更让这个体育老师开心的是,婚后半年,张秀芝就生了孩子。他爹张景瑞又胡搅蛮缠的给请了一年产假。 体育老师开心的,整日走路都哼着歌儿,还主动请缨,又担起了代美术课的任务。 可这边儿,他这刚处上对象,正预备着年底结婚,就听到了张秀芝主动要求上班的噩耗。 体育老师不淡定了,早就听说,叶文斌根本不待见张秀芝,这万一回来上班,又缠上自已怎么办? 于是体育老师,立刻就去把这个消息透给了张景瑞,还劝道:“来不来上班都开那些钱,不如挣着公家的钱,干着自已的活儿好,难道张老师,您家还嫌钱扎手吗?” 张景瑞一惯是个不占点便宜就当是吃了大亏的人,一听说闺女要上班,再加上体育老师这几句话,立刻就不干了,回家就制止了闺女这个想法。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任张秀芝怎么说,张景瑞就是不同意。 这时,张秀芝的大哥,仅比张秀芝大了一岁的张国庆也说话了:“孩子还那么小,你整天往外面跑,妈一人给你带孩子都带不过来,洗衣服做饭都是你嫂子一个人,那尿布也全是她给你洗的。 到不是我护媳妇儿,她这不也怀孕六个多月了吗。就算是你嫂子不介意,可她生了之后,还要照顾自已孩子,怕是到时候全家人都吃不上饭。” 一向惯着闺女的张母不乐意了:“谁家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你媳妇儿做个饭,洗个衣服她就抱屈了,还撺掇你出来蹦达,有本事别嫁人呐,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享娘家福去呀。” 张国庆不敢跟母亲顶嘴,可挺着大肚子的张国庆媳妇不让了:“别人家姑娘嫁到你们家,就干啥你们都心安理得,稍微差一样,你们就觉得我好像对不起你们全家。 可你家姑娘嫁到人家家里,咋就整天锹镐不动,就知道吃呢。自个儿男人值个班,她就吃不上饭,整天往娘家跑。回娘家吃多少,喝多少我就不提了,虽说家用有一半是国庆交上来的,我们也不是那小气人。 可这整天跟大小姐似的,除了洗漱和喝水,就没见她沾过水。除了吃饭睡觉看电视,她最大的活儿就是给孩子喂喂奶。给孩子洗尿布,我都不提了,伺候个不懂事的孩子,我也不想说啥。可你闺女哪回回来,那衣服不全是我一人儿给洗的,就连来例假时候的裤衩儿,都是我给洗的吧。” 张母白了儿媳妇一眼:“嫁进我张家门,就要伺候我张家人,不满意你可以走啊。不过,你可想好了再走,走出这个门,就算你那肚子能生个龙驹出来,都别想再回来。” 张国庆媳妇儿气极反笑:“以为你们张家是豪门大院儿呢?别说你们不是,就你家这样儿的,就算是,我也不稀罕。” 说着转身就回了西屋,张国庆看着自已母亲那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又看看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妹妹,和装做没事儿人似的父亲。 张国庆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不想说,跟着媳妇儿就回了西屋。 夫妻俩一起收拾了东西,张国庆就牵着媳妇儿的手出了门。 临走前跟父母说了几句话:“不是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孝顺,如果单纯是照顾父母,就算是我媳妇儿怀孕了,我也不能说啥。 可现在不是这样,人家嫁给我,没享一天福也就算了,我不能再让她受委屈。这个家,我们就不住了,以后家里发生大事,真正是父母需要的时候,我们再回来吧。” 张家没一个人出面劝解阻拦。 张国庆夫妻俩走时,都感觉心寒。 大门一关,张母就冷笑道:“不出三天,就得让娘家撵回来,他家那兄弟媳妇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张秀芝嗤笑出声:“今天敢甩脸子走出这个门,将来再想回来,看我不折腾掉她半条命。现在敢对我指指点点,等回来那天,不跪下给我道歉,就算我白姓一回张。” 张景瑞则是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的不吭声。 张家人这边得意的等着儿媳妇回来跪求。 可回到娘家的儿媳妇儿,却得到了娘家所有人的支持,包括张母口中那个不是省油的灯的兄弟媳妇。 张国庆媳妇儿是个会过日子的,当初嫁张国庆也只是看好了他这个人。 张国庆能干,脑子还灵活。平时捣登点小买卖,一年四季都不闲着。 春天走村串户的卖种子,顺带还带些小百货。夏天就跟着村里的车,起大早去省城卖西瓜。 到了秋收,农民都忙着在家收地,就连城里的生意都不那么好。他就干零活,帮人家收地。 冬天,农民卖了粮食都有了钱,张国庆就更忙了。村里人需要啥,他就倒登啥去卖。到了年根儿上,他就去沿江收了冻鱼回来,四处赶大集。 张国庆媳妇没怀孕的时候,到了年根儿底下,还要进了对联福字跟张国庆一起去赶集。 两口子结婚三年,直到张秀芝嫁人,还有一个妹妹在凉城念书,家里人口少了,清静了,这才敢要孩子。 这两口子,这三年来,除了给家里的家用,攒了也有六千块钱。 回娘家当天,两口子就跟娘家人说,这次出来就不打算再回张家了,手头的钱也没瞒着娘家人。 张国庆两口子打算买个房子,虽然这些钱想买砖房是不可能的,但两口子只要能清静的过日子,就是草房、窝棚也不在乎。 兄弟媳妇是个敞快的性子,当时拿出存折塞给大姑姐:“姐,我这儿结婚后也存了两千块钱,你拿去添上买房子吧,啥时候有啥时候还,我也不急用钱。” 又回头跟婆婆说:“妈,当时我姐结婚时咱家要存钱给我们结婚,都没陪嫁我姐多少钱。你也不用瞒我,我知道这几年,你们也有点存项,就当是补偿我姐的,你们也出两千,这样我姐就能直接买两间砖房了。” 张国庆两口子谁的钱也没要,他们说,以后也不用养一大家人,还要伺候一大家人了,就俩人的日子好过。 他们又都肯干,能挣也能攒,将来日子不愁过。 两口子只在娘家住了不到一个礼拜,就买下了村西头的两间土坯房。 那房子着实是不咋地,之前住着一个老光棍,平时也不修房子。好在前后园子大,圈在自家院子里的空地,在房子东边足有两间房的地方。 这个老光棍被送到乡敬老院去了,他就把这房子四千块钱卖给了张国庆。 张国庆在小舅子和老丈人的帮助下,五六天时间,就把房子里外重新用黄泥抹了一遍。 小舅子的老丈人是个木匠,又被自家那个热心肠的闺女给找来,给这两间小土坯房打了新门窗,又给打了几样家具。 这边木匠干活,两口子也插不上手。 张国庆就自个儿和泥,把四周院墙都重新垒了一遍。张国庆媳妇就买了白灰回来,兑点蓝色粉,把屋子都刷了一遍,又买糊棚纸,准备糊棚。 张国庆可不敢让媳妇站在桌子上糊棚,就让媳妇儿负责刷浆糊,他上去糊了棚。 收拾完这些,张国庆跟媳妇儿坐在烧热的炕头上说:“瞅瞅咱们这个家,都赶上我爸妈结婚那个年代了,跟着我,净让你吃苦了。” 这房子都安置好了,两口子才一起回了张家。 刚一进门,抱着孩子的张母就冲出来拦住了两人:“哎哟,走时候不是挺有志气的吗?这咋回来了呢?” 张秀芝手里拿着一个柿子正在啃,也跟出来倚着门说:“让娘家撵出来了吧?你当我家是啥了,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啊。 要想进这个门儿,也不是不行。先跪下给我道歉,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张国庆冷脸看着母亲和妹妹:“我们是回来取东西的,我俩结婚的东西,不是她的陪嫁,就是我自已挣钱买的,我们要带走。” 一听儿子这冷冰冰的话,张母气急了,把孩子往张秀芝怀里一塞:“进了我这个门儿的东西,就是我的,要给你老丈人当孝子贤孙,没人拦你。想从我这拿走一个草棍儿,你做梦。” “啪、啪、啪”的鼓掌声,从院门口传来:“哎呀,好久没来你家看大戏了,这赶的早不如赶的巧,今儿还真让我遇上了,那不如,咱们也都参与一下,跟着一块儿热闹热闹?” 说话的正是张国庆的小舅子媳妇儿,而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张国庆的小舅子和老丈人。 张国庆媳妇儿感动的眼眶都红了,回头看着兄弟媳妇儿:“娟儿,你们咋来了?” 兄弟媳妇大喇喇的走过来,把手搭在她肩上:“姐,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又不是没娘家的人,这种事儿不告诉咱们,你还没吃够他们家的亏啊?” 这时张国庆老丈人手里拿着儿臂粗的大杠子,指挥道:“赶紧搬家,有啥话回家再说。” 这时张家就母女俩带一个孩子在家,看这势头硬拦是拦不住了,张母就往门口一坐撒起了泼。 娟儿这会儿眼珠子转了转,拿过院子里的一个小板凳,放在一边儿对张国庆媳妇说:“姐,你坐这歇会,记得躲着点儿,一会别崩身上血。” 张国庆媳妇依言把小板凳往院子边上放了,就好整以瑕的坐那看热闹。 张秀芝抱着孩子站在母亲身边,娘俩把个门堵的死死的。 娟儿朝张国庆笑笑:“姐夫,我们帮你搬家,也不给买点喝的,白使唤人呐。” 张国庆不明所以,看了自个儿媳妇儿一眼,媳妇朝他笑着点点头,他就几步一回头的出了院门,去小卖部给老丈人一家人买喝的去了。 这时,娟儿拿过公爹手里的小杠子,举起来就往张秀芝母女跟前儿走,一边走还一边吓人唬道的说着:“我今儿就看看谁敢拦我,打不出你屎来,算你拉的干净。” 一听娟儿这话,她自个儿男人脸上先挂不住了,毕竟自个儿爹还在这儿呢,这媳妇儿,这话说的也忒糙了点。 可他知道自个儿媳妇平时就是装傻充愣,心里比谁都明白事儿,根本不可能照实了打,最多就是一打二吓唬。 娟儿这虎势劲,公爹有点担心了,怕真闹出事儿来,刚要上前拦,被自个儿儿子就给拦住了,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也就不去拦了。 啥叫说时迟那时快呢?就是我用了这么多语言来说这事儿,其实就是一晃眼的功夫,娟儿已经到了近前,大杠子就招呼到张秀芝腿上了。 她还是有轻重的,没往张母身上招呼。 这一杠子下去,张秀芝吃痛就往屋里退了去,嘴里还滋哇喊叫着。结果她这一喊叫,把孩子立马就吓哭了。 张秀芝一看这是真打呀,自个儿抱着孩子不说,人家家里来了这好几号人,还真不适合吃这眼前亏,抱着孩子就去东屋躲着了。 张母虽说也害怕,但那杠子没招呼到她身上她也不知道疼,就还堵在门口。 娟儿是怎么也不会打张母的,毕竟那是姐夫的亲妈,她回身把杠子扔给自个儿男人,上手就推张母,一推一个趔趄,直到给推进了东屋。 要说夫妻是最默契的人呢,她这边把张家娘俩推进了东屋,那边她男人就过来拿了把锁头就把东屋门给挂上了。 这要说也怪张母为人小气,平时总怕儿媳妇偷她东西,一出门就要把东屋门锁上。要换别人家里,是没这个条件的,还得费力气搬家具来顶着门。 这时张国庆也买东西回来了,进院就听见母亲在东屋里连哭带骂的。媳妇怕他担心,就赶紧跟他说:“没打起来,就是娟儿把她们推东屋关起来了,搬完东西就放出来。” 在张母的骂声中,张国庆和岳父、小舅子,三个男人开始搬家具,娟儿就帮着收拾细软。 东西搬完后,所有人都出去之后,张国庆回来把母亲和妹妹从东屋放了出来。在母亲的踢打和怒骂声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家。 张国庆一出门,张母就赶紧跑回屋,到西屋一看,都搬空了,又要追出门。 张秀芝也没拦,就抱着孩子站在门口说:“还追啥,没听见那四轮车都走挺远了吗?” 张母气的一屁股坐在院子里,就开嚎了,一边嚎还一边骂着。 嚎了没几声,张秀芝就喊道:“行了,你就消停点吧,都吓着我儿子了,这都啥时候了,还不做饭。” 不提做饭还好,一提这茬张母就火大。 要知道,自从张国庆娶了媳妇,张母可就一顿饭没做过。家里活全是儿媳妇干,她就负责走东家、串西家,笑话这家一通,再扯几句那家的闲话。 那日子过的,不要太滋润! 这些天,儿子因为闺女,抛下他们跟着媳妇儿回了娘家。 这家里一天天鸡飞狗跳的,张母整天跟个小丫环似的。 那边饭刚做好,闺女就喊着,孩子没尿布换了。 让闺女帮忙端饭菜上桌,先让一家人吃上饭。 她那头饭没顾上吃,就要去洗尿布了。 可那洗衣盆里,哪是就几块尿布,闺女是个懒的,从来不洗衣服,连裤衩都不自个儿洗。 可偏偏换的勤,这不,洗衣盆里又一大盆了。 好不容易洗完这一盆,晾上想去吃口饭。 可那从小被她惯到大的亲闺女,饭菜就那么在桌上扔着,都没说给她捂在锅里。 人家已经搂着孩子上炕睡午觉去了,都睡的四仰八叉了。 她一看就火大,还不敢吵吵。这万一把孩子吵醒了,她又得哄孩子。要知道,她那亲闺女,一睡起来可是不睡够了不起来。 她这饭就又不知道啥时候能吃到嘴了。 好在这些日子,闺女搬西屋儿子媳妇的炕上住去了,她这晚上还算能睡个整宿觉,要不然,更不知道能活几天了。 这会儿一听张秀芝又催她做饭,那洗衣盆里又是尿布、尿垫子,脏衣服堆了一盆,屋子里哪哪都没收拾,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吃吃吃,你一天除了吃还有点啥用?要不叫你,你哥能走吗?我是哪辈子欠你的?我这儿没饭吃,你赶紧抱孩子给我滚回去,以后都别回来。就算我死那天,也不稀罕你哭那两声,赶紧滚。” 说着起身进屋,把洗衣盆里的东西统统装在一个大布兜子里,往院子里一扔:“我没功夫伺候你这个祖宗了,回家自个儿洗去。” 张秀芝气的抱着孩子回屋,坐在炕上生气。 张母把她们娘俩的东西收拾好,硬把包给她背身上:“赶紧的,我送你回去,以后死活都别回来找我。” 张秀芝被母亲推搡着推出门外,就这么被娘家赶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