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的青源山映照在似火的霞光中,空中彩霞似锦、犹如画卷铺地,山顶处的青源殿更似盖上一层绯红的云被般瑰丽。 青源殿环绕的庭园的小亭内,两男子对立而坐各拾黑白棋子,一人丰神俊朗、剑眉英气,一人美若濯莲、桃眼宛媚。 沐晚莲斟酌半晌,将黑子落回棋盒内,已是放弃:“这盘还是我输了,十局八输,不下了。” 段培摇头失笑,将白子收回棋盒:“我瞧你是心不在焉,还在担心小小吗?” “谁担心她,白虎帝君都说冥帝带她去人界办事,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沐晚莲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把挑着黑子。 段培只笑不语,瞧见前方急忙走来的人,眉目舒悦:“这可是说来就到。” 沐小小急匆匆赶回青源山,气都没喘几下马不停蹄往青源殿跑来。穿过主殿远远瞧见园子里亭下坐着的两身影,大步流星地奔了过去,在他们面前停下喊了两句师兄便开始喘气。 段培给她倒了一杯茶,拍拍她背替她顺气:“我同你二师兄又不会跑,急匆匆做什么。” 沐小小仰头咕哝咕哝灌下一杯茶,又自个儿再倒一杯,喝的时候斜眼瞄了下旁边默不吭声的二师兄。 她将茶杯放下,抹了把嘴,娇笑道:“好几日未见着师兄,心里头特别想,刚回到见着你们就满腔热血、心潮澎湃了。” 段培拧了拧她鼻头,笑道:“哪儿学来的词,嘴倒是甜的,词都是错的。” “嘿嘿,师兄们高兴就成。”她笑得明眸俏丽。 两人站着扯聊了些许,沐小小更是眉飞色舞说着前几日发生在人界的事。沐晚莲坐在一旁神色未动地将最后一颗黑子拾落进盒中,起身便要离开回房。 段培忙给她使了个眼色,沐小小方才还琢磨怎么跟二师兄开口,说着说着便忘了这茬,这下也来不及思考,上前一步扯住二师兄袖袍一角,怯怯唤了声:“二师兄...” “呵。”沐晚莲冷哼,顿住了脚步,却没回头看她,嘲讽道:“你倒是还记着有个二师兄?” 沐小小见他没甩开袖子,得寸进尺扯多些衣角揣紧在手里,挪步站在他面前,将自己为何会同冥帝去人界交待了一遍。 “二师兄,我错了,当时半夜,来不及同你和师弟招呼,我以为白虎帝君会同你们讲明这事。”眼睛扑闪地望着他:“我这不是急急忙忙赶回来认错吗。” 沐晚莲垂着眸子见她嘟嘴好不委屈,绷紧的下巴放松些,心下无奈,总是能着了她的道。不温不火地问道:“那晚为何要同白虎帝君赔那些酒,醉得不省人事。” 沐小小挠挠头,不好意思答道:“先前同帝君偶尔遇到过,便打个小赌,赌输了嘛就得赔酒。” 沐晚莲伸手敲她额头,责备:“你胆子真是养肥了,敢跟白虎帝君打赌,怎的不同师父打赌输酒,省的我去扛你!” 忽而想到什么,沐晚莲又补一句:“也省得你在冥帝面前醉酒闹了笑话。” 沐小小心一抖,她记不得那晚醉酒后的事,惶恐问他自己闹的什么笑话。 沐晚莲拍拍她肩膀,甚是无奈说道:“不就是对他又抱腰又摸脸的。”说完盯着瞧她表情。 她蹭的面皮红透,然后又一阵刷白,她晓得自己醉酒会话多乱认人,却不知自己竟会醉成一副色/女姿态,揩了冥帝的油? 沐小小顿时捂着脸哀嚎连连,道是自己把青源山的脸都丢光了,还去什么冥界抓什么魔,让师父换一个仙家去。 沐晚莲见她倒像是做错事吓得不轻,毫无女子娇羞之态,心底不禁几许放松。 段培好笑得揉揉她发顶:“二师兄逗你呢,还真信了?你瞧他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沐小小拨开手指,果然从指缝瞧到沐晚莲笑得肩膀都在颤,她没恼二师兄骗了自己,更多的是松一口气,幸好自己醉酒时没做出格的事。否则...脑子里倏然想象自己搂着冥帝腰又摸他脸的画面,一个哆嗦,真是要不得! 想起要办的事,便问大师兄:“师父回来了吗?我想去冥界之前同他拜别,顺便将人界的事同他说说。” 段培笑容僵了下,同沐晚莲互看一眼,说道:“回来了。不过现在房里会客,你晚些再同去找师父也行。” “哦。”她又不经意又问:“四师弟呢?天色尚早怎没见他出来。” 段培瞬间敛了笑,就连沐晚莲也没了刚才的嬉笑神色。 .......... 沐小小急忙朝南面长廊走去,早在六千多年前,青源山和凤凰族就断绝一切往来。她万万也想不到大帝姬凤清今日还有脸上青源山来。 想起久远那日凤帝的寿宴,师父带大师兄、师弟和她去凤凰山做客。小帝姬凤染见着尚未成人形的白虎,闹着要当她宠物和坐骑,师弟不依。凤染便带着几个凤凰族的小子跟着她和师弟到后山,蛮横无理要制服师弟。 沐小小只记得自己同小帝姬争吵,双方动了手,那时她修为不高,结界挡不住帝姬和那几个凤凰族小子的凤火,眼见结界撑不住,师弟便直接压在她身上为她遮挡,差点命绝凤凰山。 后面她晕了过去不省人事,大师兄后来告诉她,那时师父找着他们,一怒之下将那几个凤凰族的小子都杀了,小帝姬被重伤得只剩一魂两魄。凤帝将此事上告九重天,师父因罪责深重要受四十九道天雷和十六日的天火炙烧。 但因小帝姬无礼在先,且重伤了白虎帝君最疼爱的孙孩,白虎帝君上天界同凤帝对峙,最后减去了师父十六日的天火炙烧。可那四十九道天雷也生生夺了师父近万年的修为,打回金龙原型,足足闭关三百年才恢复人形。 而师弟则被白虎帝君带回去闭关养伤,白虎帝君耗费大半修为才将师弟从鬼门关拉回来。自此,青源山和白虎族均同凤凰一族决裂,永不再往来。 沐小小忆起往事,胸间怒意翻滚,恨不得直接冲进师父屋内将大帝姬赶回去。忽觉心口火烧难受,忙调息收敛情绪,压下恨意。 来到白玉修门前,刚想敲门,思酌片刻又垂下手臂,现下师弟定是不好受,应当给他些时间缓缓,如此想着,心下有了计较。 .......... 沐小小端着木盘,上面放着两个叶状瓷碟,各放着五块杏花糕和红枣糕。轻脚慢步到师父门口,看着屋内烛光映出的剪影,一高一低。 她沉下气,两步上前,轻扣门板:“师父,我刚做好的糕点,给师父尝尝。”她手指捏着有些紧张。 片刻传来师父的拒绝:“为师暂时有事,端去给你师兄他们吧。” 她正要想办法忤了师父的意,一道嬉笑的女声从屋内传出:“上神还未招待我,既然是弟子送来了吃食,小女便不客气的应了。” 话音将落,门从内打开,如火的身影跃入沐小小眼中,一双凤眼傲气跋扈,多了些曾经年少时未有的妩媚风情,凤凰一族帝姬独有的艳红长发更是衬得她肤白脂凝,依旧是那般冷艳绝色。 沐小小面无表情看着这张同小帝姬凤染相似的脸,压下心底的厌恶,眯眼笑道:“原来是帝姬光临,真是几千年罕见之事啊。” 凤清身量高挑,站在沐小小面前却依旧昂着下巴,垂着眼打量她。嘴角翘起一抹蔑笑:“许久不见,小小已是真君了。” 说罢捻了一块盘中的杏花糕放入口中,品尝后,道这点心甚是美味,又意味不明笑道:“或许过不久就不罕见了。” 沐小小心下震动,狐疑地望向她,带着几许审视:“帝姬此话何意不若说明白些。青源山和凤凰山早已互不往来,今后也定不会有任何关系,又何来的不罕见。” 凤清面色冷了几分,讥讽道:“青源山乃君泷上神当家作主,要不要恢复来往,又怎是门下弟子来多唇舌。” 沐小小火气上冒,忍着把木盘砸她脸上的冲动,忽而屋内传来师父清冷的声音。 “现下已晚,青源山不便留客,帝姬还请先回。”君泷一袭白袍披身,站在屋内并未要出门送客,却已是下了逐客令。 凤清转身望进他薄凉淡漠的金眸,却扬起微笑,颔首福身说道:“上神愿容小女叨扰些许时辰,小女已是感激在心。” 顿了顿,又道:“还望上神细细酌虑今日的提议,静待上神答复。小女就先告辞。” 待凤清离开,沐小小回头张望屋内,见师父坐在桌边独自饮茶。她端着盘子走进去,将瓷碟端出来放桌上:“师父,这是刚做好的,您先尝尝。” 君泷放下茶杯,并未瞧那碟,只是静静将她瞧着,眸色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