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章(1 / 1)青楼也有良家子首页

闻此声音,楚妤与班苑之,还有几位零散的宾客悉数往屏门处看去。    着一身茜素深红丝绒蟒袍的陆九卿正负手立在门内,他身后隔着门扇的地方似有无数人影涌动,只是外面的人被掩在火红的灯笼下,晃得有些看不分明。    映进来的火红光芒将他脸上染了层喜庆的红霞,交领袖口间繁复的织金滚边更是给那一身的灿艳平添了几分贵气。古语说灯下观美人如雾里赏花,灯下观美男又何尝不是水中望月?    散客多是没什么机会见达官贵人的,是以今日见了也没人认得出这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只是一个个望着他的眼神有些痴瞪瞪的。    楚妤也有些想不通,她见过陆九卿两次,不是白袍便是青衫,她便以为此人是喜好素色衣裳的,可偏偏今日又穿的这般瑰丽。    “世子……”她低声自语道。明明眼里是殷切企盼,心里也想热情招呼,怎奈说出口的声音却微如蚊蝇,成了只有自己听得见的。    “过来。”    陆九卿定定的望着楚妤,声音低沉淳厚,不容质疑。    楚妤不由自主的往他那走去,可是刚刚走出一小步就觉得右半边身子被扯了一下!她一时忘记了被班苑之拽着的那片袖角。她忿忿的转头看向班苑之,而班苑之此时正看着屏门处,他身子轻颤了下,立马松开手。    楚妤有些意外他的自觉,回过头再看陆九卿时,他眼里有着她所不熟悉的狠厉。她本以为冷漠已是陆九卿最迫人的模样,却不想还有更甚的。    她走到陆九卿身前,看到他背后聚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而且各个面带殷殷忻悦之色……    元承拿着一包鼓鼓的钱袋往零星的散客桌走去,安抚道:“今日我们公子生辰宴包了整个醉花阁,还请各位换家去吃酒。”说着便爽快的将金元宝往桌上一撂!    那客人还以为是自己闪了眼看错了!便是一锭白银也足以说服他让座,黄金就有些太过夸张了。他将元宝捧在手心里仔细的端了端,“这……这真的是黄金呐!”    “我这就走……我这就走!”那人边激动的说着就起身往门口大步走去!走到陆九卿身边时还连连弓身谢恩。虽不认得这是世子,却也知道能这样大手笔的必是京城显贵。    如此,其它几位散客也很快被安抚着离开了,只剩下班苑之这桌。班苑之方才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今日是陆九卿的生辰,并且他还将醉花阁包了下来做寿宴。    同为世家子,虽说各有各的小阵营,但见面还是免不了三分客套。班苑之换了副热切笑脸儿上前迎了几步,拱起双手道贺:“哎呀呀,想不到今日竟是世子的生辰!祝世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    “可惜我也未备什么贺礼……这样好了,过会儿我派家丁备份薄礼直接送到国公府上!”    ……    班苑之一人说的热闹,陆九卿却是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只等清静了才对眼前的楚妤言道:“上去换件衣裳。”    楚妤也是听班苑之道完贺,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今日是陆九卿的生辰,可是生辰不去酒楼却来青楼,这也有点儿……    而且他为何刚来就让她去换衣裳?难道是嫌她这身银霓曳地茜裙不够喜庆?可这业已算够红的了,还是她为了今日复业特意挑选的。    罢了,谁让他今日是小寿星呢,权当哄他开心好了!    “那世子喜欢什么色?”    “随便。”    既然这么随便为什么还要她去换?楚妤心中不解,但看着外面的客人已陆陆续续的进来,大堂里顿时热闹起来,她也不想在这么个节点磨嘴皮子,换便换吧。    看着楚妤上楼后,班苑之也觉继续在此呆下去会无趣,既然陆九卿连个起码的薄面都不给,他还在此罗嗦什么。让座自是不甘心,但今晚来的皆是与国公府交好的世家公子,不让必然是找难堪。    想到这些,班苑之冲着陆九卿敷衍的笑笑,“那世子在此好生享乐吧,我先告辞了。”说完便抬脚欲往外去。    就在两人擦肩之际,陆九卿倏地轻甩了下手中折扇,那扇坠子挂着班苑之腰间的玉带就去了。扇坠子自然是勾不过玉带的,就着班苑之往前迈的力道猛得一扯便摔在地上!上面的绿玉宝石登时碎裂。    班苑之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看着白玉地面上的碎玉,然后抬起头看着陆九卿,满脸堆笑:“碎碎平安,呵呵,碎碎平安。改日我定赔世子一面更好的折扇!”    陆九卿没有说话,而是瞥了眼业已入席的唐修远。唐修远知道该他出场了。    说起来,京城的纨绔圈子大约分两波。一波是父辈依附老侯爷的,那么这些公子哥儿自然是去拍平阳侯的马屁。还有一波是父辈依附凉国公的,那么这些公子哥儿自然是爱跟着陆九卿。若说班苑之是侯爷跟班里的魁首,那唐修远便是世子派的翘楚。    唐修远起身走了过来,圆瞪着一双大眼错讹的盯着地上的扇坠子,指着它的手还不停的抖,“这……这……这不是陛下昨日才赐给世子的寿扇?”    陆九卿脸上波澜不惊,睥睨着地上之物,淡淡应道:“正是。”    班苑之这一听简直头都要炸了!目瞪口呆的杵在那儿!御赐寿扇?这可是大不敬。    “世子……这……这我不是有意的……”    唐修远怒叹一声,截过话来:“哎!有意无意的吧,坏了就是坏了,反正是大逆不道了。”    班苑之乍然惊出一身冷汗!急的抱住陆九卿的胳膊,此时他也全然顾不得什么颜面了,慌不择言的乞怜道:“世子爷这怎么办?我赔多少银子都成!您看怎么才能……”    “金子也成!多少金子都成!”    陆九卿先是一脸厌弃的将他手从袖子上捊开,之后平心定气的诘问道:“亵渎御赐之物岂是金银赔得?”    “那……那怎么办?世子爷您给我条活路,只要我能办到什么都成!”    唐修远故作友善的揽过班苑之的肩膀,笑道:“班公子不必如此焦躁,既然是御赐之物,那待凉国公明日禀明圣上后,但凭圣上裁夺吧。”    班苑之又看看陆九卿,见他笑微微的赞同。    这句看似劝慰的话,却是让班苑之心里彻底绝望!这表明陆九卿他们不打算私了,而是笃定上奏了。按说御赐之物圣上是断无可能事后再询问的,一般只要当事人不报,又有谁能知道坏过?毕竟不是不可修补。    呵呵,好一句‘但凭圣上裁夺’,说的大义凛然,可他班家不过是个外戚,连圣上的面儿都难见着,哪里有解释的机会?还不是任凭国公在圣上面前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班苑之明白这种事可大可小,皆看陆九卿一句话。跟班家的荣华富贵比起来,面子算不得什么!他‘噗哧’一声跪到地上,抱着陆九卿的腿哭道:“世子爷!世子爷!求您给我指条活路……”    席间虽喧闹,却也有几桌临近的宾客看到这幕,不免一阵嗤笑。他这一跪丢的不只是班家的脸,连平阳侯的脸都丢尽了!    陆九卿见他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抱着自己,顿觉恶心,抬腿往一侧走了几步,在靠近屏门处的一个雅座上坐了下来。这雅座并非待客之用,而是闭门后楚妤会坐于此盘点。    一旁的朱漆小案雕工精巧,流线典雅,上面放着一册《史记》。陆九卿随手拾起翻了两页,遽然嘴上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班公子可听过‘将相和’的故事?”    班苑之懵懂的摇摇头,他这辈子读过的书不少,但多是些《玉·蒲·团》《痴婆子传》之流,哪有读过什么史记。但他还是从这话里听出一丝生机!便忙跪着往前爬了几步,“还请世子爷指点迷津!”    陆九卿唇角的弧度越发诡谲,撑开那把有些残损的御赐折扇,略显心疼的摸了摸扇骨和扇面儿,娓娓言道:“赵国的廉颇将军曾因一时鲁莽,开罪了上卿蔺相如。事后为了将相和解,最终解下战袍,背上荆条,亲自到蔺府门外请罪而得到原谅。”    说到这儿,他垂眸看向脚边的班苑之。长而浓密的睫羽在他下眼睑遮出一小片浓重阴影,脸色蓦然阴悍。    “将相尚如此,今日班公子亵渎了圣物,本世子倒是可以网开一面,只是在座的这么多人看着,万一有个多嘴的捅上去,我国公府届时也要给圣上有个交待才行……”    “负荆请罪?”班苑之虽未读史记,却是听人讲过这个桥段,他当年还百般蔑视那位将军。    他昂头看着周身的几个人,陆九卿、唐修远、元承……他们一个个面带怂恿的诡笑,让他不寒而栗!    ……    沉默许久后,最终他点点头,起身,一件件褪掉衣裳,外袍,中衣……最终光着膀子,仅着一件亵裤。    元承很快便从东厨要来了柴火代替荆条,帮班苑之绑在身上,然后用力拍了他肩膀两下,鼓励道:“班公子,走好啊!”    陆九卿状似随意的扇了两下扇子,班苑之顿时打了个寒颤!他孤零零的往屏门外走去……    ……    楚妤换好衣裳下楼,看到厅堂里高朋满座,无一虚席。桌桌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她径直走到就坐于主位的陆九卿身边,似是等待校阅般的望着他。心中忐忑,这身衣裳他可看得上眼?    陆九卿脸上带着几分暖意,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口,“来,坐我身边。”    楚妤心下稍稍宽慰,看样子是过了?她落坐后,低头看了看此时穿的这身赭红色盘金千水裙,“这件真比上件好看么?”    原本只是小声嘟囔,却不料身边人是听进去了。他斜睨着她,嘴角淡出抹笑,“都还好。”    她先是一怔,继而大着胆子询道:“那为何世子不喜欢上一件?”    ……    “因为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