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这儿的事情就算没有我,宫里的陛下也是清楚的。扬州四道自太祖,太宗,世祖等数世成为天下九州富庶之地,在成为扬州千万百姓,无数世家大族,贵府侯门的钱袋子的同时,也是陛下和朝廷的钱袋子!这孰轻孰重难道诸位叔叔分不清吗?大海舫没了还能再造,可人一旦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攸既为朝廷下放至扬州江南道的巡漕御史,且此事又在本职范围之内,何以敢因私废公?”王攸言之凿凿的说道,“今年五月间天降霪雨,使得北河决堤,冲淹徐州三道大半土地,以致无数百姓葬于鱼腹,流离失所之下更有灾民起事,阴结于山寇,对受灾之府,县强夺豪取。如此天灾人祸之下,朝廷先后拨银不足八百万两用以赈灾,但对徐州境内起事之流民和贼寇围而不剿,此消彼长之下,更是弄得官逼民反,成了气候;现有瓦剌部,女真部合计十五万大军进犯我朝北疆,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派我父领军北上镇边,节制五镇军事,可这大军开拔,辎重,器械,人马,粮草皆需要银两,是故于公于私,我王文泱责无旁贷且问心无愧!对于还在颠沛流离的徐州百姓来说,对于那些正冒雪北上镇边的将士,这一千四百多万税银或可成为雪中之炭!”
史鼎听着这一番言论,只觉得已经冷寂下来的血又像是被重新点燃了一样,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叔侄二人。
作为人臣,当为陛下和朝廷分忧,以尽忠情;身为人子,当为父母着想,以全孝道。朝廷要这笔银子必须在腊月二十九日前抵至京都户部府库,足见陛下之忧,更是绝不容许任何人动这笔银子的。史鼎明白这个道理,王子胜同样也明白,只是两个人都不放心,毕竟海上情况多变,倘若发生不测,彼时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呢?
“纵使天有不测之风云,但只要谋划得当,亦可人定胜天!”王攸坚决的说道:“是故我想先见一面江南道水师总兵陆构陆大人!还有此事若是成了,江南市舶司内未必没有我王家一席之地!”
......
京都,御书房内,圣上正召见完兵部尚书贾雨村,此次贾雨村面圣是将北上大军的一系列支取详细呈上御览并对一些紧要之处辅以说明,整个过程中,圣上只是有意无意的躺在榻上听着,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敲打在温暖的手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跪安吧!”圣上有些不耐烦的命道,然后转了个身子,背着贾雨村,又对着旁边的一名女史挥了挥手,女史上前替圣上盖好了褥子,并将纱帘的钩子取了下来。
贾雨村见状,连忙跪下叩首口呼万岁,便是躬身悄步离开了御书房,沿着深深的夹道往宫门外走去。皇宫西面大门处,贾雨村趾高气昂的走了出来,唤来家中抬轿的小厮,正欲上轿回家,却瞧见不远处的官道上过来一行车马。
贾雨村一眼就认出了贾琏,而后者也是看到了他,不过贾琏并未搭理他,甚至连马都未落,反倒命家仆冷子兴前来知会,并让贾雨村的轿子和家中小厮让路。
冷子兴来到贾雨村跟前,当即欲推山倒柱,纳头以拜,可贾雨村却是亲自上前扶住了后者的手,笑着说道:“老兄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何必用如此大礼,及至今日我还依稀记得老兄与小弟在南面那处酒肆中谈古论今之言。”接着又指向贾家的一众车马,问道:“不知老兄今日何故前来?”
冷子兴面色一变,他心知这贾雨村虽口中以小弟自谦,可现如今的贾雨村早已今非昔比,自己可不能真的将自己当成他的老兄,于是笑着说道:“大爷实在折煞小的了,我们家里老太太和太太进宫是为了见见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