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过多久,谢志宇再次被抓,是在梨园的台子下面。
夜里,仆从在上面扫着台子上的落叶,台子下面突然出了动静,几日前这里刚死过人,仆从扔下扫帚就向后退了几步,面色惊恐“有鬼啊!”
谢志宇被关在台子里关了几天,本是文弱的书生,此刻看来更加瘦弱,他伸出手,撑起台子的顶,用力爬了出来“是我。”
谢志宇从里面出来时,仆从早被吓得没了影。一队梨园的护卫迅速跑了进来,将谢志宇抓起来送去了官衙。
谢志宇是被拖着去的,被关了几日,连一口水都没喝,活着出来已是万幸。他被送到牢狱里,第一句话便是“官爷,可否来口水喝?”
恩姝听灵环讲市井里的传闻,噗地笑出声,眉眼展开,如桃花般艳丽动人。
灵环觉得近日姑娘又美了,如果说从前的美不过是流于外表,而现在的美则是美艳到骨子里的感觉。
恩姝两指捏下一朵海棠花戴在鬓间,人比花娇就是如此。
“公子,恩姝姑娘求见。”
恩姝再来见岑允,没再带上吃食,身后跟着人抬了个大大的木箱。
里面穿出清冷的人声“进来。”
木箱被抬了进去,待人都出去后,恩姝理好下裳,郑重地跪在了地上“求公子救恩姝一命。”
“江怀山让你来的?”岑允开口轻嘲道。
恩姝抬头,那朵海棠花还在她鬓上,唇上涂了口脂,如樱桃般圆润饱满。她眼里含着笑,“恩姝若是夹在中间自然保不下命,今日来,恩姝就已经想好,从此以后,恩姝只听命于公子。”
岑允起身,走到她面前,威势压下,垂下眼睑看她“我怎知,你在江怀山面前是不是这套说辞。”
“公子放心,恩姝早就钟情于公子,永不会背叛公子,天地可鉴,若有一日,恩姝背叛于您,苍天可诛。”
“心悦于我?”岑允玩味似的重复了一遍,俯身直视着她,抬手摸在她的那处原有的红痕上,如情人般的呢喃,可说出的话却如刀般锋利,直入人心,“李恩姝,以色事人者,终情薄之。”
“我奉劝你一句,想要活命,就收回你那些小心思。”
他收回手,恩姝头垂了下来,岑允拿起桌上的巾帕,细细地擦拭着摸过她的手指,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如此,这些东西,公子您收还是不收。”颜面算得上什么,三年前来到金陵,恩姝早就抛却了。
她依旧笑着,那笑却格外刺眼。
岑允坐在上首,似是没料到她还会问出这话,慢慢勾起唇角“既然这么想送,我收下也可。”
岑允口中的送,不只那些方子和药丸,还有恩姝本人。
“今夜,你就搬来东院。”
恩姝收拾好,提着包袱,灵环跟在她身后,离开了住了许久的院子。
院子里的葡萄架上的葡萄还正旺,恩姝心里却没有半分不舍,转过身走了出去,再没回头。
当年江怀山手中时,他说她心硬,即使家道中落,双亲惨死,也不见半滴眼泪,就把她送到了春兰苑,做了花娘。成可他手中的美人策,一张大大的底牌,这么多年,不知帮他做了多少事。
史含之被抓,是在两日后的事。
两日里,她和岑允相安无事,没再见过一面。恩姝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就这样过着。
慎常带她去了官衙,见到史含之那一刻,脑海中的记忆拼凑在一起,这人她见过。
三年前,春兰苑,恩姝到了春兰苑半年余,厌恶了这里的生活,更厌恶那些油腻纨绔的男子。她知自己有个姨母还在上京,她想去上京投奔表亲。
她准备好外祖留下有用的药丸带在身上,准备好一切,要连夜逃出去,然而,却在即将出城时,被这人拦了下来。她不知道他是谁,挡在城门口,自己所有的药于他而言都毫无作用。
恩姝被他带回了春兰苑,此事被江怀山得知,让那人想办法不再让自己逃跑。他就亲自配了药给自己,捏着下巴灌下,整整一年,每到月圆之夜,她都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噬心入骨,偏偏还求死不得,只能苟且得活着。自此,她从未想过逃出去。
恩姝忆起往事,面色僵住,问他“你究竟是谁?”
史含之像是不认识她一般,回道“金陵人士,史含之。”
岑允看出她面色不对,不露声色地让人将史含之带进了牢狱。
恩姝坐在交椅上手脚冰凉,脑中空白一片,她忘不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如蚂蚁一般噬咬着她。他冷眼看她躺在地上挣扎,求饶。他享受地看着这一切,犹如地狱恶鬼。
恩姝面色苍白,手还在发抖。三年过去,自己没想过逃跑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这是一个噩梦,而今她不想重蹈覆辙。
她抬头看向岑允时,已收回了眼里的惶恐,现在,他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