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
“别叫我二殿下!若非信你的话,我能失手?我搭上全部身家,朝中心腹皆被老东西赐死”
待他狠狠刺了身下的女子数下,吐出郁积心底的痛苦与不快,起身要走时,才见背后竟是尚书令与他父皇身边的几名心腹。
楚逢俞错愕失魂,这才后知后觉为何心腹入不了大牢,非要他亲身来此才能入内。原来皆是一个局。
楚逢俞死在被流放的途中,押解的官员回朝禀报他是病故,但究竟是不是病亡又有谁会再追究呢。
巍峨的齐国皇宫四周乌泱泱围满士兵,残阳宛如阴沉血气严罩整座宫阙。
由武正门自下而眺,可见满地血流,也可见黑压压蜿蜒无尽的士兵。非齐军,而是卫封的士兵。
卫肃身穿杏黄太子朝服,衣襟与宽袖上六龙盘踞,他二十又六,正是盛年,炯目残戾,望着皇城外的兵力,竟不知一个质子可以集齐十多万兵力,还可以从亥国借到一支精兵。
在楚逢俞的密报传来时,他后知后觉才发现了齐帝藏在牌匾后的立储圣旨。
当夜与屈武密谋,毒杀他父皇,屈武拥立他为新帝,他奉屈武为摄政王。
现如今被下毒的齐帝不知去向,但他并没有此虑,他父皇那残破身子早不足为惧。倒是城楼下这乌泱泱的士兵
卫封持真正的立储圣旨大破魏都城,圣旨被屈武的箭火烧毁。却不死心,十九岁的少年如浴血修罗,冲破重围,却在包围皇宫后一动不动,只防御不进攻,卫肃不知这个多年伪装的弟弟行何对策。
将领疾步禀报:“屈将军已将弓箭手调派给季统领,一切等候太子号令。”
话落,季容身穿盔甲领兵前来。
卫肃见到季容才算吃了颗定心丸,此人是他数月前发现的一名得力武士,他早想任用此人,皆因屈武道时日尚浅,要先留意此人一段时间。如今屈武伏兵在魏都城外,季容已是他手边最得力的武器。
卫肃下令:“季统领听令,摆阵”
风驰电掣间,少年的利刀抵在了卫肃颈项,眸中带着嗜血的兴奋,猩红舌尖舔过干裂的嘴唇:“不想太子死在我刀下的,就尽管冲上来杀我。”
城楼下武正门大破,卫肃错愕地望着乌泱泱的士兵跟随在卫封马背后冲入了皇城,占领了皇宫每一处角落。
这场争储的战争,卫肃兵败,屈武弃甲以保存屈家军,推诿责任,言一切皆是为齐帝正道,不知卫肃的圣旨是假。
夜晚的皇城迎来雷霆风雨,疾落的雨水冲刷掉满地鲜血,仿佛天意也宣示着要替新君洗去这些残骸,以恭迎这座皇城真正的主人。
卫封身穿铁甲站在金銮大殿。
满殿文武百官无比惊骇地暗中窥量这名离国多年的质子。
这是那个被他们抛弃的质子。
当年钟氏一族不景气,屈武手握兵权,朝中也无官员站出来为这质子说上一句话,哪怕谁都知晓这是齐帝最爱的一个孩子。
眼前的男儿英气勃发,生着比他母妃钟妃还要出众惊绝的脸。
他面目严峻,微微突起的眉骨带着一道血痕,生来的王者之势再也无法敛藏,他只是岿然站在汉白玉台阶之下,紧绷薄唇,什么都没有做,却不怒自威,使他们骇然。
他的铁甲并不精致,远不如皇宫里最低等的禁军的盔甲,他的剑也是最古老的铜剑,从黄铜磨旧成青铜,可便是这样一把剑,方才亲手斩杀了太子卫肃。
满朝文武候在金銮大殿上是得宗及的传话,齐帝要在这里面见朝臣。
卫封一刻也按耐不住,再也不想等候,只想冲去见他的父皇。
福轲原本要带齐帝回丙坤殿去养伤,是齐帝执意要来明文殿。
殿门外传来宗及的一声长喝:“皇上驾到”
满殿皆跪,卫封通红的眼也紧随殿门,望见福轲背着年老的齐帝进门,猛地上前接住了他父皇。
他没想过眼前的老人会老成这样,花白的发,垂垮浮肿的脸,却在望见他时努力挤出一个慈爱久违的笑容,露出的是一口沾血的牙齿。
“父皇。”卫封横抱住齐帝,将他安置在龙椅上,急喝传召太医。
但齐帝挥挥手,他预感到自己将死,那杯毒茶虽只喝了半口,虽然福轲极力为他救治,他这亏空的身体还是禁不住这般折腾。强撑的这口气,只是为了给他最爱的儿子安排好前行的路。
齐帝整个人瘫在龙椅上,没有卫封的搀扶,他根本无法保持端坐的姿势。
他说,他并未立卫肃为储君,是卫肃下毒弑父。
他说,这是他最心爱的儿子,师承楚孑,是治国之才。他亏欠多年,也为齐着想,已立他为储君。
宗及跪在御阶前,解开衣带,脱下外衫,身上正穿着一件写满血诏的寝衣。
齐帝最后只剩下无力的气音,握着卫封粗粝的手:“疼么?”他瞧见了孩子受伤的臂膀。
卫封答不疼。
齐帝冲他笑笑,鲜血自血齿中流出,彻底闭上眼睛。
大殿上响起卫封的悲嘶。
也响起群臣送别旧主,恭迎新君的山呼声。一声声皆唤,吾皇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