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本来已要转身离开,听了此话骤然转身,虽然满眼惨白,但立目瞪着玄渊的时候,却依然好像目光锋利无比,她脸上浮起一个阴测测的笑容,说道:“东方少侠,我因敬重你的父亲是条好汉,跟黎将军之间又有故交,才让你三分。你莫要不知好歹,得寸进尺。”
这老妇此言一出,那二十几个人的兵刃便顿时又立了起来。
陈玄渊却毫不慌张,笑着说道:“黎将军图谋复国,真正的敌人,是那大明的永乐皇帝,这占城国的酋长日日声色犬马不思进取,根本不足为惧。我猜您躲在这里,八成是为了帮助黎将军走私兵械。安南国境内的海港现下都被大明海卫看得严严实实,这占城国的草包酋长眼皮子底下,倒是个理想的地方。”
陈玄渊说得越多,那老妇的脸色越沉,待到玄渊说到走私兵械,她不禁神色大变,她手下的这帮人也是浑身紧张,想是立时就要暴起发难。
陈玄渊见状,手也握在了剑柄上,嘴上依然不停:“登蛮大人,您在城中引发尸头蛮的瘟疫,无非是想让这酋长无暇他顾,也好一直在此隐身。抓我这大明姑娘,我猜您八成另有他用,我就不多问了。只是这复国大计,最为重要的是什么?”
那老妇不防他突发此问,下意识地便说:“那自然是兵器充备。”
玄渊摇摇头,拉长了声音道:“非也,非也……”
那老妇一愣,只听玄渊又说:“兵器充备,只是其一。都说人马未动,粮草先行。反攻大明非一日之功,必得耐心经营,靠的是人心归附,方能供给不断。”
老妇冷笑,说:“这还用你说,我们安南国上下的臣民无不痛恨大明这些侵略者,只等黎将军万事皆备挥竿而起,所有州府百姓都会归附支持。”
玄渊也冷笑一声,说道:“这倒没看出来,怎么黎将军竟是那种拿普通安南百姓作炮灰的人吗?”
此话一出,那老妇立时勃然大怒,转身上前,用手杖直指到玄渊的脸上,阴森森地道:“你说什么?!”
映寒此时就站在那手杖旁边,一眼看到那手杖的顶端竟是一个用藤条编成的小笼子,笼子之中有一只怪异的飞虫,甲翅碧绿,闪着如金属一般的光芒,此时炸开了翅,头上一对螯足嚯嚯作响,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响声。
陈玄渊只瞥了一眼那手杖,脸色丝毫未变,说道:“我自然相信安南国的黎民百姓都心向着黎将军,可是黎将军若打起仗来只顾的冲锋陷阵,这安南百姓再多却也敌不过大明的人口,若是战祸连年百姓流离,到时人心向背,可就难说了。若想以弱敌强,以少胜多,必不能只凭兵械锋利逞勇夫之莽!”
陈玄渊这几句话说的入情入理,竟把那老妇听的呆了,又见他面无惧色,似乎一点都不怕自己手杖上的蛊中之王,便慢慢地将手杖落了下去,沧桑而坚定地说道:“我们,何曾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国破家亡,除了奋勇一击杀身成仁,我们……”
玄渊却在这时打断了老妇人,说道:“若是我有办法可以让黎将军这一仗打得容易百倍呢?您可愿意就此离了这新洲之地,饶过那满城穷苦的渔民百姓?”
老妇听他如此一说,登时转过头来看着他,面色阴沉,将信将疑。见她并不如何相信,玄渊扭动了几下脖子,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说:“罢了罢了,我本是一番好意,您若不愿听,我也不强人所难。反正我的小姨子已经要回来了,我这就走了。只是我今天这一走,他日黎将军再想找我,可就难了。”
说罢,这陈玄渊竟然向卡多几人使了个颜色,当真转身抬腿,说走就走。
那老妇本不想上当,奈何这复国大计举步维艰,黎利将军此时揭竿起义已有两年,现下却和大明的交趾驻军成了胶着之势,大明海军虽勦灭不了他们这些安南残余,他们却也无法再前进半步。想到这里,老妇不由得跺了跺手中的手杖,叫道:“回来!”
玄渊本已走出了十步,此时停下身子,脸上悠然露出得逞的笑意,顽劣地咧开一侧嘴角,慢慢地转过身来,走到那老妇近前,附在老妇的耳边,低低地说了许久。映寒此时已经走到了洞口,回身看到此景,因为离得远,却什么也听不到,只见到那老妇渐渐面露喜色,缓缓点头。半晌,玄渊站直了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那老妇。
老妇深吸了口气,郑重地点点头道:“如此说来,此计甚好。我便应允了你。只是我不便马上离开新洲,还要驻扎些时日,不过我自不会再在那新洲城中现身了。老妇一言九鼎,只盼东方少侠,也是那忠于诺言的人。”
玄渊此时倒变得分外严肃起来,双手一拱,说道:“多些登蛮大人成全。只是……我要回去跟那占城酋长复命,却得有个信物……”
那老妇嘿嘿一乐,说道:“我抓你那姑娘,本来就是想等到此地事了之后,拿来当作尸头蛮的替罪之身的,现下被你带回去了,我哪里还有信物给你?”
听这老妇这么一说,映寒心里大惊,连忙闪身护在阿蛋身前,唯恐这老妇又打蔓草的主意。
玄渊扭头见她如此紧张,倒笑了,说道:“也罢,信物我另想他法吧。只是这城中还有一些百姓,受着瘴疫之苦,还求您给了解药救人。”
那老妇此时有求于他,听他这么说,便只好命人从帐中取了药材出来,又将用法细细说了,才将玄渊一行人从洞窟之中送了出来,又派人用独木舟一路划到了新洲港附近的岸边,才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