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回到船上之后,玄渊匆匆地换了衣服,和卡多下船直往那新洲城内酋长王宫去了。
阿蛋帮助映寒安顿好蔓草,林伯则接了映寒递过来的药丸,用水研磨了,给蔓草喂下,便又回头去研看玄渊等人带回来的解除瘴疫的各种草药,指挥着诸人分拣药物,去给城内百姓送药,一时忙得不亦乐乎。
阿蛋自守在甲板上,一时间舱底只剩了映寒和依然晕迷的蔓草。映寒担惊受怕了一整天,暑症才好些,这一下子看到蔓草平安回来,身心放松,也是困乏异常,强打着精神吃了点东西,便附在蔓草身边,想要休息一会儿。只是这一安静下来,映寒心里又不由得想起了洞窟之中陈玄渊的那几句话。此时映寒冷静下来,自问在那种场合,若想要成功解救蔓草,玄渊必然得如此说才能得手。若他显得对两个大明姑娘关怀备至,只怕那些安南人未必肯轻易就把蔓草交出来。只是……那时陈玄渊冷冷瞧着自己的目光之中,分明毫无半分人情,若说那些安南人与大明不共戴天,玄渊与他们大明的血海深仇,只怕来得更深。如此说来,这陈玄渊所言,必有几分是真的。
映寒幽幽地叹口气,她现下身陷南洋,蔓草又遭此劫难,她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只盼着那陈玄渊的话中还有两分真实,父亲还健在人世。只是,刚才慌乱之中,手脚冰凉,满心绝望,心中隐隐另有一份疼痛,却又不知因何而起。
映寒还不及细想,只听到舱门轻响,回头一看,却是那林伯端着一碗药水走了进来,见她醒着,便把那碗药放在了桌上,说道:“姑娘,你昨日中暑还没好透,这药还得继续吃上两天。来,趁着热,喝了吧。”
映寒自离家以来身边不是水手就是壮汉,要么就是那个邪里邪气的陈玄渊。两个弱女子待在这如密闭铁通一样的虎狼群里,若说不提心吊胆,那是假的。待到了这新洲港,船上却突然来了这林伯,是一个端正慈祥的长者,对映寒竟有如吴伯父那样亲切照顾,心中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意,现下听他如此说,便点点头,乖乖地走过去,将药喝了。
林伯眼瞅着她喝完了药,显见的放下心来,端起空碗,转身要走,映寒却不由得福了一福,低柔地说道:“林伯留步,您能……陪我说几句话吗?”
那林伯回过身来,看了看这邵小姐,身量不高,却体姿匀称,年纪不大,却眼神清明,只是此时那娟秀娇嫩的年轻面孔上,带着几分愁苦几分迷茫,不由得心生疼惜,想想这姑娘,如此年纪轻轻,本该在大明苏州待字闺中写诗作画,此时却被他们这些人搅得只身一人背井离乡,心中立时起了亏欠之意,便放下了手中的碗,出言安慰:“邵姑娘,你既然离了大明,便什么都不要多想了,想的多了无用,还凭添烦恼。”
映寒自几下抽了个凳子,请林伯坐下,自己才慢慢地回:“林伯,我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才发现自己愁思百结,竟然无从说起。
那林伯见她辞不达意欲言又止,便了然地点点头,说:“你可是要问玄渊的来历?是不是信不过他?”
映寒低下头去,说道:“他的来历,我已经知道了。他并没有费心瞒我……”
林伯微微一笑:“你果然冰雪聪明,知道他并没有想要瞒你。他若不想让你知道,你便是再聪明,也断然猜不出来。”又叹了口气,说道:“他自幼背负血海深仇,这南洋之上,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他既然肯告诉你,就说明他已经把自己唯一的命门交到了你手上,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映寒抬起头来,一双盈盈大眼看着林伯,她毕竟江湖经验太少,倒真地没有想过这层。她只当身边的人都知道这陈玄渊的出身,今天他在安南人的面前也毫不隐晦……想到这儿,映寒不由得回身看了一眼床上的蔓草,心下突然顿悟。这陈玄渊,当时眼见情势紧急,为了兵不血刃地救回蔓草,竟然不惜自曝隐秘的身份。若不是他立时抬出他阿爹的名号来,那时只怕不仅蔓草救不出来,连映寒都要搭在那洞窟里。
映寒想到这,便点点头,说道:“谢谢林伯指点,映寒明白了。”
林伯见她如此聪明一点就透,也不再多说,站起身来,端着碗慢慢向门边走去,刚碰到门把手,就听映寒又在背后轻柔地问:“林伯,您的腿,是怎么坏的?”
那林伯听她如此一问,登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一时竟无法转身。
玄渊和卡多回到船上的时候,见阿蛋就坐在甲板之上,远远地看见他们两人回来,早早地便走到了船边迎接,急着问:“东西到手了吗?”
玄渊嘴角一弯,扬了扬手中的包袱,点点头。
阿蛋大喜,竟然马上转过头去,高声地说:“当家的回来了,马上起锚”
玄渊一愣,卡多也走过来拍了一下阿蛋的脑袋,说道:“你他妈的这么着急干什么?我今晚还想去岸上喝个花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