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孩子相互看看,一个皮肤微黑,眼睛大大的姑娘有些羞涩地道:“我是看杨姐姐绣得好看住了。”
另一人也道:“是啊,姐姐绣得可真好,你是怎么绣的?”
其他人一静,时苒道:“你是问我刚刚的针法吗?那个叫乱针绣,我用来专门处理绣花虚实交界的边界,用这种针法绣花,花朵看上去会更有层次一些。你看是不是?”
乱针绣是朱嬷嬷的独创绝技,可惜这套针法成型时,她的眼睛和身体已经很坏了,竟是没用这套针法绣出两套作品就不得不回乡休养。
几个姑娘都凑了过来,有一个姑娘大着胆子摸了摸,瞬即像做错了事一样,将手缩了回去。时苒好笑道:“这是做什么?我的绣品会长嘴咬你?”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
那个缩手的姑娘胆子大了点:“我不是怕杨姐姐。我是觉得,杨姐姐坐在那儿就有种,有种……什么来着,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好看极了,我都不大敢跟你说话,生怕一口气儿把你吹化了。”
时苒笑着拉她的手:“那你来吹吹,看我化不化得了?”
和乐融融的气氛中,钱秀儿望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秀逸温柔又不失风趣的时苒,心中向往之余,不免又把她爹鄙视了一遍。
没被吹化的杨姑娘暖了场,气氛比来时不知活泼了多少。
姑娘们发现,这位新来的杨姐姐不止为人和气,懂得的事也不少。不管自己问什么,她都答得出一二。若有旁人跟她意见不同,她也不恼,静静听她说完,再笑着点一点头,那跟她争辩的人自己就先不好意思再吵吵下去了。
更有像钱秀儿那样的,望着时苒始终挺直的腰背,不觉也跟着往上挺了挺:就算没有杨姐姐长得好看,可学一学杨姐姐的身姿,也显得好看不是?
女孩儿们说了会儿针法,再说裁剪冬衣,话题不觉又转到了时苒身上。
有一个姑娘拉着时苒的衣襟,说道:“都是一样的红袄子,我怎么觉得杨姐姐身上的这件特别好看?”
时苒抬了抬腋下,道:“是我絮棉花的时候,这里棉花絮薄了一层,把袖子做窄了点,这样显得人利落,也方便干活。”
“还能这么做?我怎么没想到?”
“杨姐姐,做棉袄不就是往里塞棉花吗?各处都是一般厚薄,这怎么絮薄?”
“这个我知道,你想在哪絮薄,就把那块儿提前用一小块薄布缝起来,装棉花时多缝两针,保证棉絮不会漏出来就行了。肩膀这块打薄一点,干活可轻松。”都是年纪一般大小,槐花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
“哦,那这法子也可以用到旁处,像我的腰厚了也絮薄一些多好。”
“那可不行,我娘说了,女人家腰最要紧,千万不能受凉。”
几个姑娘边说话边做活,时间就到了中午。
大约钱夫人看时苒教得诚心,这一天竟提早做好了饭,非让时苒姐妹两个留下一道吃。
时苒却不过钱家人盛情,留下来吃过午饭接着赶工。
先前几个问时苒请教针法的姑娘都在练习,时苒省去做午饭和回家的工夫,赶在未时之前,她绣了将近二十天的绣品终于落下了最后一针。
她看看天色,绣品可以明天再送,再不回去天就黑了,赶紧拉着槐花同钱家人告了辞,再三答应她们,自己明天卖了绣活一定还会再来,两人急匆匆地出了钱家往家赶。
大约是下午刮了大风的关系,路上没有几个人,从书院胡同拐上回马寡妇家的斜街时,时苒前头一个晃眼,看到了一个人。却是又一晃眼,那人又不见了。
她差点以为自己看岔了,身边槐花抬手指着前面:“大小姐,你看刚刚那个人,是不是有点像那个叫来福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