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叶寒的逐客令林弋毫无反应,只是优雅地把凌乱的长发辫成两股麻花辫,边浅笑细语道:“你这小丫头可真无情,我们怎么也有几分交情,哪有你一大早就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
林弋现在说得是轻松自在、举止得体,叶寒却忍不住一下暗笑,林弋要是知道自己昨晚疯婆子一般的行径,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住现在的大方得体。
算了,叶寒不想节外生枝,继续驱逐着这个祸害,“你昨晚喝醉了,在我家吐了个酣畅淋漓,现在快拿着你弄脏的衣服,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别看叶寒说得绝情绝义,林弋却一副极其受用的样子,莞尔一笑说:“这么翻脸无情,我喜欢!”
正准备回房时,林弋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经叶寒帮她一回顾,让她不由渐渐想起昨晚自己一人在三元楼喝酒,喝着喝着就莫名其妙到了西城叶寒家,然后好像是说了什么,好像确实是吐了个底朝天,再然后她就不记得了。
突然回头,林弋瞧着一脸平静的叶寒,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道:“我昨晚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叶寒从灶台抬起头,有点小八卦地反问道:“你一般喝醉酒后会说什么?”
“没什么,我怕我昨晚睡相不好,打呼噜吵到你睡觉了。”说完,林弋镇定地掀帘出了厨房,紧接着就听见主屋响起桌椅板凳碰撞声。
叶寒又往炉灶里扔了一块柴火,脸上不由一阵好笑,没想到三元楼巾帼不让须眉的林大掌柜也会有落荒而逃的时候,如同世间万千女人一样都有着为情所困的惆怅。
想到这儿,叶寒不由对林弋产生一丝好感,特别是昨晚她醉酒后的一系列反应,那一声凄凉绝望的仰天呐喊,让她一个无知的旁观者都心生一颤,那是在感情中受过多大的伤害和疼痛才有着如此的绝望和凄凉?
对了,还有那一个叫“孙是”的人,应该就是她爱过正恨着的人吧!她真想亲眼见一下,到底是怎样的男子能把高傲孤冷的林弋伤成这样。
叶寒此时也只是随便一想,可她却没想到有一天居然成了真,那个叫“孙是”的男人确实是世间绝有让人惊艳,但也让她的命运也从此转变。
堂屋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几分早餐,只是花折梅和青川迟迟未来,叶寒忍不住喊了几声人,让他们动作快点,要不然早餐就凉了。
世间之事总是弄巧成拙为多,这不,叶寒的喊叫声没把青川和花折梅喊来,倒把林弋喊到了餐桌前,毫不客气地端着清粥小口慢咽起来,不时还自带点评。
“小丫头,你这粥熬得不稠,应该多熬一会儿才能把好吃。”
“你家腌的红姜盐放少了,要多放一点才入味,口感才好。”
“还有,你家这碗碟不好,最好配上汝窑的”
“”
“”
从早餐的一晚清粥,到叶寒家的房屋摆设,林弋统统都挑剔了个遍,挑剔到最后叶寒都不想理她。耳边如苍蝇般嗡嗡嗡地噪音,叶寒只能大喊一声,催促着花折梅青川快来吃饭,这才打断了林弋的滔滔不绝。
“姐姐!”
青川从门边迅速地走进来,坐在叶寒身边,由于是在家,青川一般都不会抹黑炭掩脸,如此绝世容颜,叶寒和花折梅早已见惯不怪,倒是第一次见到青川真容的林弋直接给看呆了,端在手上的清粥“哐铛”一声落在桌上,几滴热粥猝不及防地溅到了林弋手上。
“你没事吧?”叶寒连忙拿了干毛巾给林弋擦手,却见她纹丝不动,就这样毫无忌讳地盯着青川,说是震惊也不是,说是失神也不像,眼神复杂极了。
倒是青川先坐不住了,被林弋一直诡异地注视着让他后背生凉,不解地问着叶寒,“姐姐,林弋是不是魔怔了?”
叶寒也不知,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再看向如同一尊雕像的林弋,心里莫不奇怪。虽然青川的相貌确实是甚于常人数倍,但也不至于让她看这么久,久到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面对如此诡异的气氛,叶寒终于忍不住轻轻推了一下林弋,这才让她回过神来,却见她神情凝重深深看了青川一眼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然后平静地擦拭掉手背烫出红痕的粥液,然后冷漠起身果决离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奇怪,叶寒、青川和花折梅三人皆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说何才好,最后还是花折梅最先打开话匣,问道:“这女人不会是昨晚酒喝多了,到现在还未醒吧?”
想到自己昨晚就是因为闻了林弋身上的酒气才莫名其妙地撒酒疯,花折梅当下就决定他一定要远离酒疯子,珍爱生命。
而这边,青川回想起林弋如刀子般审视的目光,也不由心生一颤,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奇又略带愧疚地问着叶寒,“姐姐,不会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到她了吧?”
叶寒也是沉默,想起林弋走时留下的那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叶寒,怪不得你会让他天天黑炭掩面。可你记着,这世间越美的东西,越毒,越会害人。你自己可长点心吧!”。
最后一句,简简单单,普普通通,但从林弋口中一个一个口齿清晰说出来,好似字字浸血,血淋淋地挂在自己眼前,让叶寒不由心下一阵悚然,不由看向一旁也正看着她的青川,一时间心绪复杂难明。
“在下兰麝馆兰若,请问,叶姑娘在家吗?”
院外一声温柔有礼的喊话把叶寒拉回了现实,叶寒连忙出了主屋去见人,临走时还不忘提醒青川,让他别出来。
院门大开,估计是林弋拂袖离去时忘了关门,而兰若就站在院门外静候着,半步也未越过院门。
叶寒走近,略有诧异,“兰公子,请问您今天怎么来了?”今天可是大年初一,非亲非友,他为何出现在自己家门,这让叶寒十分奇怪。
如一书生般,兰若彬彬有礼,先是一作揖,然后才缓缓道着由来,“是这样的。姑娘上次送到兰麝小馆中的红姜甚受欢迎,客人都赞口不绝。而我今天来就是想向姑娘再买一点,还望姑娘割爱。”
“这”,叶寒垂头犯难,十分抱歉道,“兰公子,真的不是我不愿卖给你。上次我也对你说过,我家现在确实没红姜,所以可能真的让你白跑一趟了。”
兰若清幽一笑,并没有打算如此轻易离去,态度更加恭谦,“姑娘若是觉得是兰若不够诚心,或是出的价钱不够,兰若自会改正,只请姑娘不要推辞,若是因为三元楼林掌柜的缘故,姑娘更不用担心,兰若自会妥善处理,不会为此牵累姑娘。”
听了兰若文绉绉的长篇大论,叶寒终于在最后几句听懂了,肯定是他看见林弋从自己家气冲冲地跑出来,以为自己跟林弋是因为红姜谈崩了,所以才这么确定自家是有红姜的。
可叶寒也怕自己猜错,于是再略加试探问道:“不知道林掌柜跟公子说了什么,让公子误以为我家还有红姜?”
“兰若刚匆匆而来,就见林掌柜匆匆而去,这不,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上,就把在下的马车马夫都一并抢了去,估计等会儿在下只能徒步而归了。”
可不是,林弋昨夜来时的马车还停在外面小巷边上,叶寒见兰若所言不假,也暗有思虑:家里确实还留有一包红姜,她当时打算在上元节高价卖给林弋大赚一笔,可见林弋今日这态度估计自己的算盘得落空,可这批红姜也不能放太久,叶寒看着眼前温柔含笑的兰若,心里立下决定,是时候该重新找个买主了。
叶寒立即礼貌浅笑,迎上兰若的一双温雅双眼,“我家确实还有一批红姜,本打算留作自家食用,既然公子如此盛情,我也只好割爱了。只是不知公子何时需要?”
“大年初五,小馆有贵客驾临,还望叶姑娘在初五午时之前送到。”
叶寒心下一阵盘算,然后明眸笑眼,承诺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