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致远脸上笑意不减,很明显并没被叶寒的问话冒犯到,坦白回道:“算是吧!而且这其中还有你的功劳。”
“我?”叶寒十分纳闷,萧南要霸王硬上弓你,又不是她指使的,“关我什么事?”
“真不记得了?”
宁致远突然倾身而来,一同而来的还有他身上那冷冽又好闻的檀香香气,瞬间便占据满她的鼻间心脾,而从他口鼻中喷落而下的气息又是那般灼热,烫得她脸颊一片似火滚烫,还有他那双如黑曜石的眼睛仿佛有魔力一般,就这样深深地看着她,看得她一时忘记了反抗,轻而易举就让她忘乎了所以。
情字,惑人!
“砰!”
马车突如其来的一下颠簸,及时地把叶寒从呆滞中拯救出来,一把推开俯在自己上方的宁致远,微怒道:“宁致远!!!”
“是谁说的我至少可以睡了宁致远,而你萧南永远不能?”
宁致远终于肯放过叶寒,坐回原位,而叶寒早已羞红了一脸,别提有多尴尬了,黑白分明的清眸根本不敢跟宁致远对视,即使车内已幽暗成夜。
马车哒哒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对叶寒仿佛成了残忍,拉长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尤其是对叶寒来说更是一种煎熬,半天才鼓足勇气,结结巴巴说道:“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些支支吾吾的话完全是一阵不言而喻的欲盖弥彰,越描越黑,叶寒心虚得不敢抬头,心里都快骂死了萧南这个二货,“我真的不知道萧南竟然会对你下药我当时也只是随便随便说说、闹着好玩而已,纯粹是为了气他一下。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发誓!!!”
“哎”
宁致远一声悠远的长叹,叶寒竟然听出了一丝可惜和遗憾,然后就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幽暗中如莲花绽开缓缓传来,“我要真是被萧南霸王硬上弓了,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
事不过三,叶寒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她被宁致远耍了,而且她还傻傻地陪着他耍了自己这么久,心里暗骂着自己不争气,居然被一点点小小美色就给勾了魂,然后心绪一定正准备出言反击,却听到对方轻柔一声关怀之语让她又瞬间卸了心防,“现在还失落吗,我见你在竹轩外就一直情绪低落着?”
一而再,再而三,叶寒真的搞不懂宁致远这个人,更搞不懂他说的话哪一句真哪一句假,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很确定,被宁致远刚才这么一“调戏”,她这心情确实是开朗了不少,至少今日在云州府发生的事没再在她脑海中出现。
“谢谢!”
无论宁致远的目的意图为何,叶寒还是回了一句感谢,然后就不愿说话,陷入在这一车幽暗的夜里。
从东城到西城,马车必定经过南北闹市,路过酒肆时叶寒探出头去要了两坛子好酒,然后叫马车转道去了江边。
云州城的运河与江河相交,除了有码头规模宏大,附近的八宝塔、千帆楼都是登高望远的好去处,只可惜夜色下“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澜江天际流“都成了一场漆黑色的空洞。
江边拱桥上,叶寒把手上的一坛酒十分豪爽地扔给了宁致远,“我请你喝,算作赔罪,也给你压压惊。”
说完,叶寒就仰天饮酒,当辛辣的液体穿过喉咙,即使呛意盘旋在嗓子眼不下,但也抹不掉美酒解忧的快感,“好酒!!宁公子不试下吗?“
都说气质这东西是最骗不了人的,这世家出身的公子沐浴在银白色的月光下,美酒深饮,浅金流光云锦华服不再是禁锢他身的世俗之物,相反将他身上的豪迈洒脱衬托得淋漓尽致。看着仰天痛饮的宁致远叶寒竟也觉得说不出的好看,也不知道是自己醉了还是今夜月色太过朦胧。
江风晚起,吹得宽袖云袍翩然而舞,仿佛酒解忧、风吹愁,站在拱桥上的二人少了平时礼教下的客套,多了几分随意亲近,闲话浅聊起来,解着彼此心中的愁绪。
“宁致远,你是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难道你会读心术?”
叶寒偏着头俏皮问道,宁致远只是浅然笑笑,一口薄酒入口咽下,“真是个傻丫头!你的脸就是一张晴雨图,高兴伤心都写得清清楚楚,我怎么会看不出来?而且我还知道你是因为今天定国公府世子大闹云州府之事才心情不好,对吗?”
被人猜中心事本是一件尴尬至极之事,但叶寒现在的关心点却不在这上,相反连忙拉着宁致远问疑解惑,“你觉不觉得这事发生得很蹊跷,虽然看似稀疏平常,但细想之下却有很多说不出的奇怪之处。”
宁致远没说话,映着月色打量着叶寒,双眼闪现过一丝欣赏,“你年纪虽小但观察力不弱,才半天不到就察觉出端倪,不错,比我那只知靠蛮力的马夫聪明多了。”
叶寒瞧了一眼不远处低头只知喂马的于一,怎么觉得宁致远这话夸得她异常别扭,算了,懒得花时间在这些无用事上,叶寒继续说着心中疑惑,“我之前找你商量时只是要你帮我整下张煜,让他践踏下云州府衙威严,可并没有让他攻击太守夫人,而且还拿太守夫人的过去说事。“
宁致远半倚在拱桥阑干上,清衣朗月,天人闲鹤,安静听着叶寒的分析,“可事情便蹊跷在这儿:第一,张煜出现的时间太巧了,不紧不慢,刚好出现在你五步作诗的时间里,但念及你跟萧南以及云州府的关系,你没有那么蠢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故作迷阵呢?”
宁致远低眉浅眼,笑得尤为意味深长,可他越这般故弄玄虚,叶寒就越浅笑如风,“萧大人作为云州府的太守十年之久,其能耐不是一般,如若真是你,以他对太守夫人的爱护,你早就被砍成稀巴烂了,哪还会在这里跟我吹风饮酒。而且”
叶寒故意停顿一下,学着宁致远在马车内对自己的调戏,暧昧轻触薄唇,双眼尽是调戏,“我看上的想睡之人,这脑袋瓜子哪有这么蠢?”
四目相对片刻,拱桥上的两人突然不约而同轻笑出声,叶寒退回到另一边的阑干上,喝下一口烈酒压着胸中激烈的心跳,掩着尴尬连忙说道:“怎么样,我说的有理吧?”
“理由虽然荒唐,但是说服力还是有的。”
比较中肯且公正的评价,叶寒与宁致远心有灵犀举坛一撞,各自又饮下一口酒水,然后在江风吹拂中宁致远又问着,“那第二呢?”
“第二?”叶寒便头细想一下,整理好思路回道,“第二,张煜跟他小厮之间的对话太过蹊跷。也许我们听着觉得十分正常,当然他们之间的对话确确实实也十分正常,很真实,但如果你在脑海中再回想几遍,你就会发现张煜的话是被引导的,而那个引导者就是他身旁的贴身小厮。”
云州府,引诱着张煜先说出对云州府的不满,积累怨气
太守夫人,诱使张煜怨气爆发,毫无顾忌地说出太守夫人的老底。
天衣无缝,杀人于无痕。
说到这儿,叶寒抱着酒坛疑云密布,感叹着,“这人真是厉害,想让张煜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话,想让他在什么时候说话就在什么时候说话,就像是仙人能掐会算。”
“不仅如此,此人手段还极其老辣,做事全局观之,滴水不漏。”宁致远低眉凝眼,细想着云州城内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号厉害人物,真不知是敌是友。
霁月清风中,月明星稀下,叶寒突然好笑一问,“宁致远,如果是你,你能想出如此周密的计谋吗?”
宁致远凝思一下,“能,但必定没有此人天衣无缝,比如他让张煜竟然肆无忌惮辱骂太守夫人,这一点我就做不到,更不用说对时间的精准掌控了。”
“张煜虽说倒霉,但私底下定没少说过太守夫人的坏话,定国公府这次算是大难临头了。”叶寒站在宁致远一旁,眺望着夜幕下的粼粼江水,突然轻声叹息一声,“今天最无辜的就属太守夫人了,好好的寿辰居然无端飞来辱骂,而且还是在宾客满宴上。女人,真是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