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年一别思还在,陌路重逢不识君(2 / 2)叶落惊寒首页

叶寒晃眼扫过桌上鱼刺分离的两个碟子,眼中清冷中闪过一丝松动,但仍沉默不语,只抱着银狐披风站在原地不见动弹。

沧河团鱼鲜美,为并州一绝,却少有人能冒严寒下水捞鱼,谁能想到号令一方的将军会做如此胆大和琐碎之事。叶寒也是女人,女人往往感性,说真的,如此细微暖心之事,她心有所动容是正常的,她疑惑着这位陌生的怪人,为何如此这般地对她一微不足道的俘虏好。她深有自知之明,她既没有惊人容颜,更无所惊世之能,怪人的“好“会不会是一裹着的蜜糖?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叶寒凝神,但还是犹豫不决,正值帐外将士午饭一过,训练继续。纷纷扬扬,凌乱的脚步声加上一声声雄浑的喊声从冰上传来,即使北风呼啸吹乱了咆哮的震撼,距离削减了呐喊的力量,可传到帐内,传到叶寒耳中还是让她莫名浑身一颤,顿时心下一定,小步向圆桌走去。

赫连渤立在圆桌边,见叶寒向他走来,心下莫名一阵高兴,还以为是自己终于打动了她,不苟言笑的脸上不禁浮上几丝喜悦来,而且还主动跨出半步想接过叶寒手中的披风。而这次,叶寒难得没有拒绝,左手提起银狐披风,赫连渤伸出手去接,却未曾想到叶寒直接把披风一把甩了过来。

银狐披风给至半空,还高了他半个头,赫连渤随手一接便把披风抓在手里,刚想拿下跟叶寒邀功,就突然感到一记凌厉的风袭来,赫连渤本能脖颈一歪,带着寒意的风擦颈而过。

手中银狐披风落下,赫连渤不敢置信,一把擒住叶寒举在半空中的右手,手上紧握一支木簪,袭来一端早已磨得尖锐,可入颈伤人,要人性命。

叶寒一脸杀意,双眼滔滔恨意不掩,丝毫不给他和自己留活路,赫连渤寒意袭心,忿然说着,难以相信,“你……竟然想杀我!!!”

握紧木簪的手骨节绷突,叶寒还想拼尽余力再来一博,却无奈低估了怪人的实力,他只擒住自己的一只手,就足以让她无法动弹,让她好恨,有心杀敌,却无力回天。

这方,赫连渤一寸一寸细致看着叶寒脸上的表情,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里明明能把自己装在里面,为什么却是深不见底的恨意,“为什么,你要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要杀了我?”

比起第一次的轻声喃语的不可置信,这一次的问话更像是一场深追不下的质问,他的咆哮宣泄着叶寒对他的不公不平,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叶寒竟然会杀他,他就这么无足轻重,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好似陌路人。

赫连渤莫名其妙的怒意,叶寒无心弄清楚,面对他的咆哮与质问,面对失败的刺杀和逃不过的死亡,叶寒终于丢掉了最后一点恐惧,无所畏惧反问着,“我朋友呢?那个被黑面大汉掳走的女子现在又在哪儿?你们不早把她丢进军妓营了吗?”

叶寒不是不谙世事的女子,西境长年战火纷飞,除却伤亡最多的士兵,活得最惨的就属女人和孩子。孩子稚幼,天真无邪,还未曾见过人间繁华与颜色,便早早被屠刀一挥,生生被结束了还未开始的人生,而女人呢,恐怕活得只有更惨。战火一来,铁骑一至,有些幸运的不过是被一刀要了性命,一了百了,但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却是最不幸的

那些事叶寒不敢细想,她一想就感到漫天的疼痛和恐惧,更不敢想象当流画遭遇这一切时,她会有多疼多怕。刚才看见的那一摔倒在地的士兵,不过是冰山一角,叶寒心里也想得很明白,无论她救不救得出流画,流画恐怕都毁了。流画一身高洁,自尊心极强,以前侯九之事若不是因为秦婆婆,她早就自尽死了,如今遭此奇耻大辱,人世间也无所牵绊,死是她唯一的解脱。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怪人造成的,叶寒双眼含泪,愤恨不平,虽手被擒住但还是杀他心依旧不减。秦婆婆死了,流画死了,她的亲人朋友都一一离她而去,她一人苟活还有什么意义。与其如此,还不如拼力一搏,杀了这个罪魁祸首,替流画报了仇,就算最后被千刀万剐也值了。

叶寒的恨意滔天,赫连渤的恨意也不容忽视,空着的一只手一把擒住叶寒细弱的脖颈,一点点用力,他也要让她感受一下自己内心的不平和不甘,“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要杀了我!我对你来说就这么不重要,竟然比不上一个半路遇见的女人!!”

江流画在他眼里,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从她出现开始姐姐就没有以前那么注意他,只要自己不在整天都跟江流画呆在一起,有时自己都回来了还不回家,每每都让他莫名一肚子气,早知道当初就不救她们一家。

怪人的咆哮表情狰狞,叶寒的耳朵被震得一时发疼,只能暂时用眼睛与之对视。

从被抓到的那一天起,叶寒就没有认真仔细看看怪人的长相,要是路上同时碰见一同样络腮满面的壮士大汉,她肯定分不清到底谁是谁。而现在被震住的她第一次能好好打量怪人,两人隔得很近,怪人口鼻喷出的热气落在她的脸上还带着灼人的热度。

浓密布满两腮的络腮胡子,遮住了怪人一半的长相,叶寒只能往上看去,鼻子高挺,眼睛深墨如云,眉浓而不失好形状,是多少闺阁女子都描不出的好眉形

突然,叶寒的目光回到眉下那双甚是好看的眼睛上,墨眸深邃,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也如……一无际无边望不见底的夜。蓦然,叶寒感到一丝狐疑,还有一种久违的熟悉,这一双眼似曾相识,但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就好像飘在天上的风筝,隔了太远,她想收短手中的风筝线将其拉至眼前一看其庐山真面目,可无论她怎么收紧手中的线,天上的风筝仍离她好远好远,好难看清,但又好生熟悉,就好像之前见过无数次般。

两人迎面对视,一人杀一人擒如定格成一座纠结的雕塑,叶寒眼中燃起的慌乱打量,以及渐渐浮现的不敢置信,这一举动很快化解了赫连渤成海的怒意,配合着叶寒上下打量,不动。

正当叶寒困在迷雾中走不出来时,营帐外一声不着调的浮夸声飘了进来,与铁血严谨的军营十分格格不入,却瞬间帮叶寒击退了漂浮在双眼的迷雾重重,突然谜底立现,“听说你藏了一个女人在营帐里,真是难得呀,你这只雏鸟终于开窍了,我还以为你会死等着叶寒一辈子不沾腥呢!”

这么吊儿郎当、毫不着调的声音,叶寒怎么会不记得,清远山下花折梅,折扇桃花玉吊坠,不用转头一看叶寒也能知道来者是谁。如果营帐外的人是花折梅,那么,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怪人

答案,不言而喻。

手中的木簪无力落在地上,叶寒举起刚才还在杀人的右手,一点一点靠近,一寸一寸触摸着这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三年时光荏苒,当年纤弱的玉面少年早已音容大改,指尖滑落在脸庞眼角处,若不是这一双如夜深邃的墨眼,恐怕她永远都不会想到眼前这魁梧壮硕的络腮大汉,竟然就是她三年未见的弟弟青川。

叶寒还是不敢相信,连忙挽起面前怪人的衣袖,看着手臂上因天花留下的痘印,虽然痕迹淡了很多但还是存在。

“青川!”叶寒轻轻喊着那个在心底想念了三年的名字,惊喜难掩,双手又重新落在面前这张甚是陌生的脸上,不敢置信问道,“你是……青川?”

赫连渤,也就是青川,把脸贴近叶寒的手心,多少个不眠夜里他总会想起这一双纤细却温暖的手,想起这双手轻轻拍着自己的后背哄着自己睡觉,然后这双手的主人坐在床边,柔和的脸上总会挂着暖煦般的笑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轻快小调,帮他驱散病痛和不安。

“姐姐,是我!!”

这一天,青川等了太久,从他们在京城分别之日他就开始期盼着重逢的开始。在京城尔虞我诈一年,漩涡陷阱处处都是,次次都是险中逃生,每次侥幸活了下来他都不禁感谢玄隐大师当日的阻拦,若他当时真一意孤行把姐姐带在身边,说不定他们早命丧黄泉了,更何谈今日重逢。

营外花折梅不着调的声音还在继续,叶寒已无暇再听,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中早泛起的涟涟水意,带着阔别重逢的喜悦,难以置信看着青川早已大变的容貌,百感交集,然而重逢后嘘寒问暖的话还未开口说上一句,叶寒身子一软就倒在了青川怀里,无论怎么喊都喊不醒,吓得青川连忙喊军医前来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