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张子轩来到侯府赴宴，这一次，他没有带着小厦。

讷敏精心打扮，早早就等在门口，看见张子轩前来，她连忙迎接出去，就想拉住他的手。张子轩微微向旁边一闪身，躲开了她。

“讷敏小姐，你好。”，他客气疏离地打了一个招呼。

“子轩，你来了，快进去坐。”，讷敏还是坚持握住了张子轩的手腕，把他往里面拉。

张子轩没动，他站在原地甩了甩手腕，他的力气比讷敏大，很容易就挣脱出来，但讷敏又马上拉住了他的手臂。

“我觉得，你还是像往常那样叫我张帅就好。”，他的脸色阴了下来，如果这个讷敏再如此放肆，他已经打定主意，管他小侯爷怎么想也好，他也不会再多停留一秒。

也许今晚前来侯府这个决定就是错的。

此时，小侯爷也踱着步出现，他一出现就先呵斥讷敏，“没规矩，你在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放开张帅。”

讷敏只好讪讪地松开手，小侯爷陪着三分和煦笑意，对着张子轩说，“大帅屈尊前来，寒舍蓬荜生辉，进来坐吧，莲儿，还不赶快上茶。”

见如此，张子轩也不好拂袖而去，只好跟着小侯爷进屋，很快就有下人给摆上茶具和点心。

侯府的摆设和别处不同，有些富贵人家念旧，比如陈玉楼，他的湘西老宅就全是古色古香，一切用度全是古玩珍品，大堂上也挂着好些价值连城的字画。有些人思想新派，喜爱洋人那套金碧辉煌，水晶灯和欧式家具在当时也不算稀罕。

可是两者合一，而且弄得不伦不类的，倒是不常见。

张子轩冷眼打量着侯府的陈设，心里冷笑。

这个侯府上，乍一看全是珍稀宝物，可是细一品，竟是不伦不类。名家字画和西洋油画并列挂在一起，真皮沙发前，却配着一个明代的红木茶几。各种青花瓷瓶和水晶高脚杯被摆放在一起，不中不西的，俗不可耐。

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小侯爷这些引以为傲的珍藏里，五分之四居然全是赝品，而且不少还是一眼假的赝品。

比如眼前这套小侯爷用来招待他的紫砂茶具，做工粗劣，色泽黯淡。张子轩本人也喜欢收藏各种紫砂茶具，他空闲的时候，还会亲自去古玩店挑选。眼前的这一套，别说粗糙，它甚至并非用紫砂而造，而是别的仿紫砂的一种黑泥。

用这种茶壶来泡茶待客，相当失礼不说，泡出来的茶，喝下去对身体也不好。

张子轩于是一口也没喝。

小侯爷没看出他的轻视，他反而兴致勃勃地向张子轩炫耀起自己珍藏的宝物，每次有贵客上门，小侯爷都习惯拿出自己的珍藏给对方看，炫一波自己的财力。

现在他拿给张子轩看的，是一幅王羲之的书法。张子轩随便瞄了一眼，没有说话。

“张帅觉得如何？我的挚交好友，湘西的陈总把头识尽天下宝物，改天这张新得的字画，也得拿去给他开开眼。”

小侯爷说的是开开眼，而不是掌掌眼。

“哦？原来陈总把头是小侯爷的挚交，但是从您的品味和收藏习惯看来，还真的完全看不出这点。”，张子轩并不惊讶小侯爷认识陈玉楼，同一个阶层的人互相认识，这是很正常的，但是陈玉楼居然会和这类人交朋友，这倒是叫他有些意外。

陈玉楼居然看得上面前这位小侯爷，看来陈玉楼也是堕落了。

这样一想，内心便升起了一丝不悦，说出口的话就不再带着客气。

“我鉴宝的眼光呢，并没有陈总把头那么毒，但是给我送东西的人也不少，平时看得多了，也算略通一二，小侯爷啊，”，张子轩脸上的冷笑浮现，“您这幅字画，可是连高仿都算不上的赝品啊。”

“而且呢，您这的摆设里，大部分都是一眼假的假货，陈大掌柜他鉴宝从不失手，做工再逼真的赝品都没法逃过他的双眼，但身为挚交好友，他怎么没帮您把把关呢？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