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传来一个同样压的很低的声音,“贤侄,快开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贤侄。”
轩辕岚仔细分辨一下声音,很熟悉,应该在最近听到过这个声音,不确定的问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是公事,请明日在衙门去说,若是私事,就请明日白天再过来吧。”
那个声音低低的笑了下,才用更加轻微的声音说道,“既是公事又是私事,主要是关于你父亲的死……”
没有等他说完,轩辕岚已经拉开门闩,打开院门,在门外,他看到的是一个全身上下一袭黑衣、头戴斗笠的人。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侧过身子,“你进来吧。”让过黑衣人后,轩辕岚小心的探出头,四下望望,看到没有人后,又关门插上门闩,与那黑衣人走入他的房间。
黑衣人进到屋内,并没有马上摘下斗笠,而是四下扫视一遍,道,“看你刚刚的表现,贤侄想是已经知道你父亲并非病死的。”
轩辕岚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又指指另外一把道,“得了,夏叔叔,你就不要在那里装神弄鬼了,摘下的斗笠吧,说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那人显然并不感到吃惊,一抬头,露出了县丞夏步原那尖尖的胡须与蜡黄的面孔,“我都知道,贤侄,你父亲的全部死因我都知道。”
“哦?”轩辕岚不置可否的说了句,“都知道?那你为什么当初不阻止来宦臣毒死我爹?”
“啊?”听到轩辕岚的话,夏步原立时魂飞魄散,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轩辕岚那张年轻的脸,脸上皮肤抖动着,口吃着道,“你……你……你……知道……是他做的了?”
轩辕岚其实也就是根据疑点,稍稍吓吓这个神秘的县丞而已,自夏步原的反应中,倒也映证了他的猜测。此时心中安静下来,他为夏步原倒了杯茶水,“夏叔叔,我理解你,到底那个来宦臣乃是来俊臣的远房表弟,来头太大,你一个不相干的县丞,就是知道了他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能将他如何。”
夏步原此时慢慢自震惊中清醒过来,伸手用衣袖擦拭下额头的汗水,长长的出了口气道,“是啊贤侄,当时的我,又怎么能轻易得罪这个来宦臣呢?要知道,他那个表兄,可是堂堂的刑部尚书啊,来家也是位列京师四大世家之一的大家族,有的是势力,得罪了他,我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轩辕岚心中翻转几下,又将夏步原的话仔细品味一番,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么,现在夏叔叔怎么又生出侠肝义胆了?难道是夏叔叔良心上过不去?”
“是啊,是啊,我可不就是……”这个夏步原正要接着轩辕岚的话说下去,猛然发现那根本就是在嘲讽他,不过此人仅仅苦笑一下,又继续道,“可是贤侄,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可以为你爹爹报仇了。”
“怎么不一样?是来俊臣得罪了今上,还是来家突然被抄家了?”轩辕岚冷笑着道,“现在的来家不仍然是如日中天么?来俊臣不仍然是手握刑部权柄么?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个……”夏步原突然小心的四下看看,头向轩辕岚伸出,压低声音道,“现在,有人想要来宦臣的性命,这不正是贤侄报仇的大好机会么。”
轩辕岚心中一动,喝了一口清茶道,“谁?怎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夏叔叔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我又有什么好处?”
“啊……”干瘦的夏步原没有想到轩辕岚会如此直接的问话,心中犹豫半天,才又低低的说道,“是谁我不能告诉贤侄,夏叔叔只能对贤侄透个底,这个人也是京师四家的人物。而且……”夏步原又有些迟疑,好一会才开口道,“这个人只要那个铁矿所出产的七成。”
“这个啊……”轩辕岚恍然大悟,冷笑一下才道,“我说么,会有人这么好心要来帮我报仇。我还奇怪呢,整个溪山村的后山,竟然都是我轩辕家的产业,为什么我爹爹在分成的时候,一年只得到几十个金币。”说着,他双眼一瞪夏步原,“那来宦臣想要的,恐怕不只是我们家的鱼鳞册吧,他是不是还要后山的地契?”
夏步原此时还能说些什么,只得点头道,“是啊,贤侄,自从在后山发现了银矿,来宦臣就向你父亲提出买下整个后山。轩辕大哥说那是祖上留下来的产业,怎么也不肯出让,最后逼急了,同意每年只得到六十个金币的分成,其他通通由来宦臣支配。”
说话,夏步原挤出几滴眼泪,才继续道,“可是,那个来宦臣贼心不死,他竟然在轩辕大哥的茶水中下毒,而且是一种慢性毒药,每次只下一点点,只要轩辕大哥在县衙办事,就给大哥喝毒茶,最终将大哥毒死。谁成想,他没有发现鱼鳞册和地契,不得已才让贤侄你接任了这个差事。”
突然,这个干瘦的县丞突然抬起头,诚恳的道,“贤侄,你现在很危险啊,来宦臣迟早也要对贤侄你下手。贤侄要是不想被他陷害,就要提前反击才是。”
轩辕岚装作深以为然的模样,沉思一阵,才疑惑的问道,“夏叔叔,你说实话,你在这其中冒如此巨大的风险,到底有什么好处?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夏步原见躲不过这个问题,只得回道,“这个……那个人说了,只要扳倒来宦臣,我就可以接任清河县令。至于贤侄你……可以接任夏叔叔我的差事,当清河的县丞,那个时候,贤侄你可就是堂堂正正的从七品朝廷命官了,更脱了吏籍,以贤侄青春年少,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轩辕岚点点头,又追问道,“那后山呢?那座银矿怎么处理?”
“后山还是贤侄你们轩辕家的产业,”夏步原道,“只是,银矿出产的白银,那个人要占去七成,其余的三成,就由贤侄你支配了。”
“呵呵,”轩辕岚笑出声来,“怎么可以这样呢,夏叔叔好歹也为这件事出了大力,也应该有所补偿才是,不如这样,七成拿走,余下的三成,夏叔叔占一成,我作为地主,占两成可好?”
夏步原心中暗喜,急急的点头道,“好啊,贤侄有这个心思,夏叔叔可是感激不尽啊。”
“那么,要怎样行事?”轩辕岚突然又压低声音问道。
“这个简单,”夏步原见要商议正事,也跟着放低声音道,“那个人说了,只要我们将来宦臣那个狗贼,这些年的罪行搜集起来,交给他就可以,到时自然有旨意下达,摘了来宦臣的官帽。”
“就这么简单?”轩辕岚眼中流露出不相信的目光。
“也不是完全如此,”夏步原补充道,“我们需得准备一些人手和武器,到底来宦臣那个狗贼在清河做了十年的县令,广结死党,如果我们贸然将他抓捕,一定会有他的死党反扑,我们要将这些人一举歼灭才是。”
“哦,这样才对么。”轩辕岚笑着道,“如此,才能干净彻底的消灭来宦臣在清河的势力,而且,实际上也是将来家在清河的势力连根拔起。”
在心中,轩辕岚继续想到,作为来家在丽山郡的一个重要棋子,来宦臣在清河的势力,实际上也应该是来家在丽山郡的最大势力和联络点,将来宦臣清除,只要再派出一批人手,便可以于数日之内,将来家在丽山郡那些被孤立起来的势力拔除。这到底是谁要和来家为敌,使出如此狠辣的招数?
夏步原恭维道,“贤侄果然机智过人,正是这样,如此我们就是大功臣,那人自然高看我们一眼,而贤侄的大仇也就能够昭雪了。”
“嘿嘿,那么,以后还希望夏县令多多提点啊。”轩辕岚凑趣的道。
送走夏步原,轩辕岚坐回椅子上,思索很久,才熄灯睡去。
这夜以后,夏步原与轩辕岚两人在县衙见面,决口不提那些个事情,甚至两人之间都很少来往。不过,暗地里,他们搜集了许多县令来宦臣的不法勾当。
清河本就是边远山城,山高皇帝远的,来宦臣又是来家的重要成员,整个就是清水县的土皇帝,在这里做事根本没有约束,行事不法之处比比皆是,轩辕岚不必刻意察访,便得到了尺余高的证据。仔细分类,基本上,除了要造反以外,他来宦臣什么不法之事都做过了。
找个空子,轩辕岚溜回溪山村一次,专门查看了玫瑰佣兵们的训练情况。这些个佣兵们来到小村子后,终日无事,只有进行训练,或者帮助雷德尔作作试验,充当临时的铁匠。
为了发挥这三十几个佣兵们的最大战斗力,轩辕岚很是花费一番心思,长矛、重剑、一人高的长盾都是必备的装备,而且,轩辕岚还花高价钱为这些佣兵每人配备了一匹不错的战马,训练他们在马背上的作战技巧。
为了保护这些暂时还不能曝光的家伙们,轩辕岚又为他们定制了每人一套全身铠甲,将那个可以把头脸全部遮住的头盔带上,批起厚重的铠甲,列队举起长矛后,一股山一般的气势顿生。
最后,轩辕岚为佣兵们人人都装备了一把弩箭,反正青龙的弩箭使用起来极为简单,不需要过多的训练就能够掌握要领,免去了培养一个专门弓手所要的繁琐过程,也让这支小部队远近都拥有了可怕的杀伤力。
泡在溪山村足足一个月,轩辕岚也不着急回县城去,反正已经收过秋粮,春节前再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正好在这里训练佣兵们,他也乐得和这些个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们多住些日子。
每日里不是与佣兵们比试,就是到雷德尔那里看看这个怪老头试验新型大炮,再不就教教村子里的小孩子们认字,轩辕岚真的好想在溪山村住上一年半载,不要回到县城去。
可是,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轩辕岚不回县城,就有人找上门来。
来人还是夏步原。说起来,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是盟友,再说白些,他们是一根绳子上栓着的两个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他。如果他们策划的事情败露了,以来家在蓝鹰的势力,其报复绝对是猛烈的,轩辕岚心中估测,那个时候,他也就只有带上韩飞燕尽快出海,与自己的船队汇合,才能有一条活路了。
好在,这个夏步原也不是个傻子,自从他们策划这件事情以后,两个人行事俱是十分隐秘,从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单独见面一点上,就可见一斑。而这次夏步原急匆匆的找上溪山村来,轩辕岚心头一跳,他明白,事情将要发动了。